無數利爪揮舞,掌風襲過,卷起一地黃沙。
屋前的妖獸已圍成圈,緊密地挨在一起,不轉睛地凝視着四周。
而另一邊,屋後的狀況依舊混亂,妖獸肆意又頗有秩序地環伺在宿危洲附近。
他無法掩蔽氣息,在黑暗中便如同活靶子,幾乎每次移動都在妖獸的注視之下。
身上各處都是傷痕,有些深可見骨,衣服早被劃爛。若非實力尚可抵擋,恐早已葬身于妖獸蹄下。
宿危洲是抱着甯死不棄的決心,守在此處,但其力量因負傷緣故,大大削弱。方才為暫且恢複體力而布下的屏障也有破碎之象。
他咬牙,撕下一片衣擺,将軟劍與自己的右手死死綁住。随後自行打破屏障,橫向掃平要向前的妖獸。但範圍終究太大,他剛清完一邊,另一邊便迅速補上。
有幾隻高大體強的妖獸趁他被纏住,直接騰空躍起,沖往有結界維護的主屋。
砰!結界蕩出巨大光波,震動方圓數裡。
屋内,也稚握住短劍,緊盯頭頂。
“謝玄師,是妖獸······對嗎?”她面上鎮定,可語氣卻暴露了心慌。
“嗯。”
謝微塵凝眉應了聲,心思卻顯然不在此處,嗓音低沉而略帶敷衍。
應對百隻妖獸,誰都不可能遊刃有餘。
而沈寒衣是不同的,尋常人沒資格與她相比。可如此數目的妖獸······
少年忽而生出那種,壓制心跳呼吸,能使人溺亡的,莫名的情緒來。
他想了想,這似乎叫“悔”。
但悔最無用,很快,他便想起自己該做的事。
“也稚姑娘,退後。”
謝微塵移到她站的位置,雙手結印,微芒閃爍,竟漸有浩大之勢。
符咒穿出屋子,在頂部結成網,又覆下一層結界。
至此,對主屋的防護已經足夠,隻是屋外的情形還險得很。
重重環繞下,宿危洲想劈開一條道,卻被最難纏的巨蜥獸盯上,脫不開身。
僅與他有一屋之隔的沈寒衣,自然察覺到身後結界的波動。
但她先要解決面前的妖獸群,若沒守住這邊,它們趁機也圍上去,主屋便是腹背受敵。
沈寒衣将凝霜劍抛向半空,口中念訣,劍身發出從未有過的淡青色柔光,無半分凜冽,隻有滿目生機蔓延。
妖獸瞬時捕捉到混沌中,這一抹突然出現的光亮,遣出幾隻過來探路。
多數妖獸的視線都被吸引,沈寒衣趁此離開站立點,悄悄環繞妖獸群一周,大抵摸清了它們的數量。
離近些後,她又辨别出外圍妖獸的類型。掌握這些,便足夠她找到最合适的策略。
她站定在妖獸群最末,躍過攢動的妖獸,擡頭便見懸在半空的配劍。它們沒找到她,又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周圍。
沈寒衣垂落的手指,對着地面随意繞了個圈。
凝霜劍收到感應,劍鋒緩緩下落,調動方向,由指向地面轉而對上妖獸。緊接着,如回旋镖一般,高速轉動着沖來。
沈寒衣同時動作,配劍不在手中,便撿起埋在沙中的枯枝。注入靈力,亦可作為武器。
前後夾擊,中部妖獸趁此要逃離。沈寒衣沒管,剿殺大半,滅其氣焰便是她最初的目的。
凝霜劍懸停在沈寒衣面前,她執劍,待妖獸潰不成軍,四散逃離後,立馬繞到屋後。
隻是宿危洲的狀況比她預料的還要糟糕,他被妖獸圍堵在主屋結界前,沒了退路,卻沒有一絲退縮,依然揮劍向前。
沈寒衣依照方才的對策,先用凝霜劍吸引一部分妖獸注意,并纏住它們。而她依舊用那根枯木,掃平試圖沖破結界的幾隻妖獸。
慌亂中,宿危洲隻感受到周圍閃過一道身影,極輕極快。
他知道是沈寒衣趕來,于是握緊劍再度投入纏鬥,趁此大好時機,以破竹之勢擊向面前的妖獸。
二人合作,局勢漸有扭轉迹象。忽然,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聲刺破耳膜的呼聲。
所有妖獸頓住片刻,随後像是得到某種召喚,都嘶吼着慢慢退去。
還持攻擊姿态的宿危洲,隻覺妖邪氣息淡了許多。但他沒有透過黑暗,看穿敵人動向的能力。因此,換為防守狀态,精神高度緊繃。
直到沈寒衣找到他的位置。
他看到幾步外閃着亮光的長劍,才知危機已經解除。胸口提着的氣頓時一卸,手掌撐上雙膝,喘起粗氣。
俄而,宿危洲又猛然偏頭,看清沈寒衣手中亮光的東西。
哪裡是什麼配劍,分明隻是一截枯枝。
她的配劍,還懸在半空并未收回。宿危洲眨了幾次眼,确認自己沒有眼花後,又壓下駭然,默默低頭。
能将靈力注入枯枝,将萬物化為己用,其境界不可估量。
如此年輕的玄師,怎會達到如此境界?或是說,這位沈姑娘便是傳說中的長生之人?
宿危洲心中暗暗揣測,在記憶中搜尋沈姓玄師世家,卻沒有這号家族。
“走了。”
沈寒衣靠近,打斷他的思緒。而她手中的東西,又變回了那柄奇特的配劍,想必枯枝已回到沙土中。
宿危洲點頭,勉強挺直腰身,順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沙暴還未完全消散,在一片灰沙之上,出現一個極小極白的圓影——是太陽。
二人靜立,直到浮沙落定,眼前一派清明。
已經不會有危險了,現下可以解開結界。
宿危洲傷得重,沈寒衣沒有等他,而是一力撤去。
察覺到覆在屋頂那道特殊的結界,她隻當是宿危洲最後加固的那道符咒,并未多問。
結界破開,屋内的也稚聽到獵獵風聲,立刻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