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循聲看去。少女一襲彩衣,疾跑過來,輕盈似蝶。腰間绯紅的系帶,拖在風中,肆意飄動。
也黎僵在了原地,手中飛刀如黏在手中,無論如何也無法使出。
“哥哥,你怎麼了?”
少女看到也黎眼中和臉上的血迹,臉色頓時煞白。她湊近想用輕顫的手,擦去鮮血。可是血仍在緩慢流出,越擦反而越顯得多。
也黎握住她的手腕,按下去,輕聲道:“沒事。”
“我還有别的事要處理,讓你宿大哥送你回去。”
也稚仰頭,強忍淚水,問:
“哥哥要做什麼?沈姑娘是好人,今日妖獸來襲。我們不過相識短短兩日,她卻能出手救我。”
沈寒衣沒有看他們,還望着身後。
少年踏夜而來,玄色外袍幾乎與其相融。距離拉近,劍光不偏不倚地照着他,他眸中笑意映入沈寒衣眼中,襯着她似乎也有了幾分淺笑。
但真真隻是“似乎”,他一走近,沈寒衣便道:“我讓你不要妄動。”
顯而易見,是謝微塵折返回去,帶了也稚趕來。
“沒有也稚姑娘,定然是要打起來,那該如何相談?”
他站在沈寒衣身側,聲音漸低弱下去。最後摸摸了側頸,索性閉嘴。
“沈姑娘還贈我短劍,已經認主成功。有了配劍,我便可以變強了。我······”
聽到這裡,也黎好容易壓下的怒氣,瞬間被點燃。
他厲聲打斷也黎:“愚蠢!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你。妖獸圍攻,她不幫你又能如何?難道她能突出重圍,活着離開朔北?幫你興許還有些活下去的勝算,若不幫你,她帶着個廢物又無躲藏處,在大漠隻有死路一條。”
聽到廢物兩字,謝微塵眉梢微動,唇邊淡笑。
看來他這模樣不隻是深入人心,更是深入妖心了。隻是,這鬼的心還未必信。
沈寒衣沒有插手這鬧劇,反而不動聲色地往邊上退幾步。宿危洲在斜對面,卻是一直關注她。他想起那截枯枝,臉色變幻幾瞬。以她的實力,在獸群裡護住一個人根本不成大問題。
“也黎,夠了。”他擋住也黎上前。
也黎的眼睛已經不能視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崩塌到難以站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也黎沒了力氣,也稚卻苦笑着後退。
“哥哥,我并不是愚蠢。是哥哥,是你讓我以為這世間所有都是美好的,事到如今,又為什麼來怪我愚蠢呢。”
“我們是親人,我所做的一切無不是為你好!”
也稚搖頭,但已不想反駁。
宿危洲夾在中間,自知并不是全無錯處。所有的隐瞞和欺騙,他也同樣參與。可眼下一團亂,便是解釋都未必有人能聽進去,更何況還毫無解釋的頭緒。
他自身有傷,扶人很是吃力。而也稚失神片刻,便要來幫忙,卻被也黎回絕。
“不用你來。”
也稚愣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再挪動。似乎往哪邊走,都不會被接納認可。
沈寒衣見也稚滿臉淚痕,遲疑着想上前。她身形微動,可像是被什麼困住一樣,就是邁不出第一步。
謝微塵目光微移,緩緩松開抱在胸前的手臂,肩膀也随之一松。他從懷中拿出一方帕子,悄悄送至沈寒衣手邊。
“我有帕子,新的,未曾用過。”
沈寒衣沒有接,她斜睨過來,略帶詫異。她并不是疑惑謝微塵随身攜帶新帕子,隻是不解他為何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謝微塵張口,胸膛微微起伏:“當真未曾用過。”
“嗯。”她斂去思緒,接過帕子。但還是捏在手中,頓了好一會兒。
記得當年,玉露初入城時,也偷偷哭過幾次,就是眼前這副模樣。
當視線再次瞥過少女濕潤的眼角,她終是走過去遞上帕子,然而手臂有些僵硬,但語氣一如往常平淡。
“擦擦罷。”
也稚沒有擡頭,隻伸手接過,低聲道了謝,嗓音沉悶。
宿危洲與也黎二人顯然有事瞞着也稚,否則為何一提學劍便如此憤怒焦急。可沈寒衣身為外人,就算覺出不對,也無權插手。隻盼着也稚能反應過來,打破眼下僵持的局面。
她别過頭,回到原先站立的地方。
“我猜,他得暈了。”謝微塵慢悠悠地吐出幾字,意味不明。
一語成谶,這話剛出口,對面的也黎便雙膝一軟,直直歪向同樣臉色蒼白的宿危洲。
“哥——”也稚的心猛地一沉,聲音幾乎不成調。她本能地沖出去,扶住暈倒的也黎。
宿危洲急道:“先回去。”
說着,便要将人背起,但他也受了傷。這樣牽動傷口,滲出的血頓時染紅了衣裳,額角的冷汗順着臉頰滑落。
也稚急忙伸手去攔:“不行,讓我來。”
“沒時間了。”
看到這一幕,沈寒衣下意識地向前邁了半步,卻又停住。不過隻頓了片刻,便要再度向前。可此時,有人的身形比她更快。
“沈姑娘,我去幫忙。”
少年從她身旁快速沖出,還不忘解釋一句。夜風寒涼,他的發帶随之揚起,堪堪吹拂到沈寒衣眼前。
可隻一掠即逝。
謝微塵跑到對面三人面前,不由分說,直接背起暈死的也黎。這時倒一改方才猶如觀戲的态度,顯出些關切來。
轉變如此之快,又是為何?
沈寒衣手指微微收緊,轉身走在最前方,為他們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