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老挑他欺負算什麼本事。不如和我打一架。”
清亮爽利的聲音自練武場東側傳來,兩道身影一紅一青,一前一後,緩步走上練武場。
荊薇将纏在右手的鞭子散開,甩到蘇恒面前:“怎樣,打不打?”
“我隻比劍。”蘇恒的氣焰滅了些。
“哦,比賤的話那我沒興趣。若說賤誰能比得過你?”
話音剛落,蘇恒身後就有弟子忍不住傳出悶笑,聽得出來是極力忍耐了,但在此氛圍中不可謂不突兀。
蘇恒不與無關的人計較,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謝微塵回頭看着荊薇和仇林,有些無奈:“你們怎麼來了?”
“你不來找我們,我們隻好來找你喽。對了,沈玄師也來了。”
他們分别邁向兩側露出身後階梯,沈寒衣拾階而上,目不斜視看着正前方。
謝微塵方從她屋中出來,見她也過來不免驚訝,連忙靠近想問。但此時場上的人都還看着,他甚至還能聽見或高或低的議論聲。
沈寒衣不喜被衆人注視的感覺,于是先行走遠。
幾人一并走到小道上,荊薇終于能放聲道:“分明是白晏如拿盡好東西,他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卻要挨罵。偏偏你還不讓我在他們面前說道說道,真是活該你受氣。”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仇林低聲回答,沒有人不知道白晏如的大名,就像沒人不知道謝大公子。
他在外确實是好吃懶做的公子哥,受點白眼也挺合理的。謝微塵清楚,所以隻笑了笑就轉頭滿不在乎地和沈寒衣說話。
“白家主要見我。”
聞言,謝微塵蹙眉,覺得有些奇怪。不隻他覺得奇怪,沈寒衣也同樣猜不到白姝要做什麼。但傳信的弟子都來了,也不好推脫。
此次出來,她沒有帶上凝霜。這佩劍太特别,一路上要經過不少地方,容易引人側目,也可能引得白姝懷疑。
兩人都去往主院,而荊薇和仇林是半道上碰見沈寒衣,遂順道同行。他們可不想見到威名在外的白家主,于是兩人提起拳頭警告謝微塵一番,要他事後務必來南院一趟,随後便回去等着了。
小道兩側竹枝層疊,随風搖動,仿若波浪翻湧。但聲響極輕,沙沙簌簌不似濤聲洶湧。
此一時節,竹林黃綠交織,比純粹的鮮綠更柔和,近人間。兩人都未攜武器,自背影看去倒是一片歲月安甯。
可若細究各自心中所想,便大不美妙了。
事情尚未處理,誰都沒閑心漫步聽竹。腳步一個比一個快,不到多時就到了主院。
院前守着兩位門童,從衣着到長相幾乎沒有差别。
門童見他們一起過來,還略微遲疑片刻,随後才躬身道:“家主有請沈玄師。還請大公子在外稍候,容小人回禀。”
謝微塵微微點頭,偏頭對沈寒衣道:“我就在這裡等。”
他似乎知道白姝不會讓二人一同進去,于是坐在院門對面的長椅上打起盹兒。
門童緊緊盯着這位小祖宗,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讓他翻牆進了院子。
沈寒衣被領進屋内,擡眼就看見站在書桌前提筆作畫的白姝。
依舊是那身沉重的玄袍。
她卷起了衣袖,露出半截冷白而有力的手臂。白姝神情專注,應當不想被人打擾。
沈寒衣便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靜靜看她的筆勢走向。
但白姝并沒有把人叫來卻故意晾着的習慣,她畫完手上一筆立刻停了,道:“沈玄師,這邊請。”
她請沈寒衣看的是這幅未作完的畫,紙上墨竹清勁秀美,柔中帶剛。雖未完成,但已能見其風姿。
白姝很喜歡竹,元無山中大半的竹子都是因她才存在。
“沈玄師可喜歡竹?”
“不曾想過,無謂喜不喜歡。”
白姝擡眼看來,暗含深究。這句話太熟悉,與記憶中謝銘所描述的一個人像極了。
隻是單憑這句話還不夠,還要憑那柄劍,謝銘多年前憑記憶畫下的那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