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血牙來到玉尊妃的寝殿,把花瓶放在地上,對玉尊妃雙膝跪地,恭敬一禮:
“女兒見過母親。”
“什麼風,将咱們阿鞘吹來了。”
玉尊妃斜倚熏籠,語調慵懶,放下書本。
“女兒唐突到訪,是來向母親賠罪的。”
“哦?你何罪之有?”
“女兒深知自己初來乍到,野性不改,舉止粗鄙,幾次三番沖撞母親。”
“今日,女兒特意采了母親最愛的紅梅,做成瓶景,給您送來。”
“還望母親大人大量,與女兒不計前嫌……”
“你不是野性不改,你是騷/味太重,揮之不去。”
玉尊妃淡淡打斷。
“咯咯咯……”
周圍的婢女忍不住捂嘴偷笑。
“母親息怒。”
花血牙聽得懂,玉尊妃在嘲諷招親宴會那天,他“勾引”莫蛟那件事。
反正他今夜前來,是為了夭桃,不是自己。
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更加恭順了。
“罷了。”
玉尊妃的羞/辱得不到回應,也覺得無趣,瞥了一眼紅梅:
“拿過來,瞧瞧吧。”
兩名婢女就将花瓶搬到她面前。
“花色鮮潤,造型古雅,還不錯。”
玉尊妃觀賞一陣,揮揮手:
“銅雀,收去後屋。”
銅雀抱走紅梅,花血牙再行一禮:
“多謝母親不嫌。”
“行了花鞘,别趴地上了,膝蓋疼不疼啊。”
“你的禮物我也收了,你還有什麼來意,直說吧。”
“母親果然心思敏銳。”
花血牙一邊花式吹捧,一邊起身,開門見山。
“半月前,母親派了婢女夭桃來服侍女兒,女兒與她相處下來,甚是投緣。”
“女兒鬥膽,請母親将她撥給女兒,做個貼身侍婢……”
“什麼?你和夭桃投緣?”
玉尊妃仿佛聽到稀奇事,睜大眼睛:
“前不久,将軍才訓誡過你,你已經是莫家的兒媳,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你怎麼能說,與一個卑賤的婢子,投緣?!”
“這……”
花血牙一怔,心裡頓時冒起鬼火。
玉尊妃折辱他就算了,竟然連帶着夭桃一起折辱。
而且,這也是她設下的陷阱,就是想激怒他,逼他開口頂撞。
一旦發生沖突,要營救夭桃,就更難了!
花血牙一忍再忍,平複情緒,恭敬的回答:
“母親教訓的是,女兒隻是覺得夭桃年輕機靈,在後廚用着順手,便向母親提一嘴。”
“母親若覺不妥,女兒也不強求,換個竈房婢子就是。”
說着,做出無奈退場的樣子:
“除此之外,女兒再無他事。”
“日後,母親若需紅梅裝飾,女兒願為您随時采摘,女兒告退……”
“诶,阿鞘,别急着走呀。”
果然,玉尊妃心思落空,一時無趣,竟然叫住花血牙:
“沒想到,半個月過去,阿鞘已變得這樣乖覺懂事,母親很是欣慰。”
“過來,到母親身邊來。”
“是。”
花血牙上前,坐到玉尊妃身側。
“近來,母親殿裡人手充裕,要撥個婢女給你,也不是不行。”
“母親隻是希望你謹記身份,不可與下人過分親近,免得惹人非議。”
“你看,古籍中就有一句:‘分嫡庶,明尊卑,則家國得治’,說的正是此理。”
玉尊妃一邊說,一邊翻開書冊,指給花血牙。
“阿鞘記住了。”
“記住就好。”
玉尊妃滿意地點頭,突然狡黠一笑:
“不如這樣吧,今夜,你就留宿在母親殿裡,将這句話抄寫一百遍,明早交給我,我就将夭桃送給你,如何?”
“什麼?”
花血牙一怔。
“這樣做,即能讓你長記性,又能成全你的願望,豈非兩全其美?”
“……”
花血牙依舊不可置信,但看不出玉尊妃打的什麼算盤,一時間,隻能應承下來:
“阿鞘明白了,多謝母親。”
“銅雀,取筆墨。”
玉尊妃轉頭吩咐,又看向花血牙:
“記住,一百遍,一遍不可少。”
“明天清晨,母親要是看不到你抄寫的紙稿,夭桃那孩子,餘生就隻能跟着母親了,明白麼?”
“是。”
花血牙走到書桌前,坐下。
不遠處,玉尊妃面帶詭笑,對銅雀耳語了幾句。
“……”
花血牙看到這一幕,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半夜時分,玉尊妃的宮殿燈火通明。
花血牙留在大殿,抄寫名句。
銅雀跪在旁邊,為他研墨。
“分嫡庶,明尊卑,則家國得治”。
“分嫡庶,明尊卑,則家國得治”。
“分嫡庶,明尊卑,則家國得治”……
花血牙抄着抄着,擡頭一瞥。
隻見大殿空曠安靜,銅雀乖乖坐着,也不打擾。
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寫滿十頁紙,快要抄完一百遍了。
花血牙心頭泛起嘀咕,這也太順利了?
按道理講,玉尊妃絕不可能讓他輕易完成任務,将夭桃拱手相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到底有什麼打算?
這時。
呼啦……
窗外吹進一陣寒風。
銅雀冷得一哆嗦,起身走向炭盆,加了幾塊木炭。
一邊加,還一邊問。
“咝……今夜可真冷。”
“主兒,您冷嗎?”
花血牙一邊抄寫,一邊淡淡回答:
“我無妨,你若撐不住,就先去休息。”
“奴婢不敢。”
銅雀坐回桌邊,畢恭畢敬:
“夫人吩咐過,奴婢要伺候您寫完一百句,方可離開。”
“随你吧。”
于是,花血牙又抄了一會。
大殿外,寒冬臘月,北風呼嘯。
大殿内,銅雀抱着雙臂,不停朝雙手呼氣,凍得不行了。
“去拿個手爐吧。”
花血牙淡淡開口。
“呼……謝主兒關心……奴婢沒事……再加點炭就行……”
銅雀渾身顫抖,爬到炭盆邊,面露愁容:
“呀,沒炭了……”
接着,她就做了一個,讓花血牙心髒驟停的動作。
隻見她抓起花血牙放在桌邊,已經抄好九十遍的紙張,揉作一團,扔進了炭盆!
“你幹什麼?!”
花血牙巨震,“呼”地起身,奔到盆邊,卻晚了一步。
紙張已經被燃燒殆盡了!
“你!!”
花血牙怒目圓睜,瞪向銅雀。
“主兒,沒炭了呀……”
銅雀跌坐在地,楚楚可憐:
“用紙代燒,不是也可以嗎?”
“……”
花血牙愕然,随即反應過來。
原來,玉尊妃的手段,在這等着他呢!
這一招“等他寫完,就讓銅雀燒掉”,真是又簡單,又粗/暴,又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