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纏綿悱恻,有些蕩氣回腸,有些超乎認知,令人應接不暇。
現在,所有風波都暫時平息了。
的确是時候,該和莫惜歡,好好談一談了。
“好,談吧。”
花血牙點點頭,靠在椅背上,準備徹夜長談。
莫惜歡深吸一口氣,開口就是斥責:
“花血牙,你到底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花血牙一愕:
“什麼?”
“我早就警告過你,真相才是讓人痛苦的根源,為什麼不聽勸?”
“為什麼還要背着我,背着你的母親,獨自一人探究真相,刨根問底?”
“這次在萬劫阙,穹奇試圖侵占你的意識,中間有一段過渡時間,我才來得及趕過去救你。”
“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往後,你若屢教不改,頻頻闖禍,我又還能救你幾次?!”
“……”
花血牙嘴巴微張,持續驚愕。
“花血牙,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乖順一點,聽話一點?”
“按照我給你定制的複仇計劃,心無旁骛的訓練,老老實實的變強,一年後,同我決一死戰,難道不好麼?!”
顯然,今天晚上,莫惜歡是真的生氣了。
以前談話的時候,他很少像這樣,完全不給花血牙反駁的餘地。
全程神情陰鸷,語氣冰冷,透出一股深深的痛心和失望。
“……”
花血牙望着莫惜歡,難以置信。
他也沒想到,“好好談談”,竟然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一瞬間,花血牙的一身反骨被激活了,腦子裡冒出一堆怼人的話術,準備和莫惜歡“大吵一架”。
然而,不知為何,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到最後,隻是無奈地,苦澀地,笑了一下。
“莫惜歡,我明白你‘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可是,如果我乖順一些,聽話一些,就不是你認識的花血牙了,不是麼?”
“……”
莫惜歡微怔。
“況且,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執着于探查真相?”
“難道不是因為,你在我身邊布下的騙局和謊言,實在太多了麼?”
“……”
莫惜歡靜靜聽着,沒有急着辯論。
“莫惜歡,也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一直以來,你隻是将我看做戰略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你認為,我需要知道什麼,不需要知道什麼,都必須遵照你的安排,經過你的同意。”
“然後,美其名為,是為大局着想,為我着想。”
花血牙直起腰身,逼近莫惜歡,目光淩厲,氣勢旗鼓相當。
“可是,你别忘了,人都有逆反心理。”
“你越是遮遮掩掩,我越是躍躍欲試。”
“你越想操控我,我越想反抗你。”
“就像十年前,我明知莫蛟一手遮天,卻依舊不知好歹,非要逆天而上,殺他一殺。”
“……”
莫惜歡依舊沉默,目光卻微微顫動,晦暗不明。
“莫惜歡,雖然我真的很感激你,一次次奮不顧身,救我于危難。”
“并且,為了報答你,我也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但是,不要因為這樣,就試圖馴服我,好麼?”
“畢竟,我是一個‘人’,不是你口中常常調侃的,‘小貓咪’啊。”
“……”
莫惜歡凝望着花血牙,終于,眼中的怒火熄滅了。
這時,一陣夜風吹進窗戶,拂起兩人的鬓發。
“罷了。”
花血牙收起鋒銳,輕歎一口氣:
“大漠夜間風涼,你又傷勢沉重,不宜激烈争論。”
“今夜,暫且談到這裡吧。”
說着,起身繞過書桌,走到莫惜歡身邊:
“走吧,我送你回房……”
莫惜歡卻沒有動,隻是淡淡開口:
“花血牙,你還記得‘真心話遊戲:三問三答’麼。”
“真心話遊戲?”
花血牙微怔:
“記是記得,不過,你現在提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忽然發現,你剛才提出的觀點,是我從未思考過的角度。”
莫惜歡轉頭看向他,目光真摯,聲音柔和。
“我的确不該一味地隐瞞真相,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刻畫你眼中的世界。”
“至于知曉真相以後,你能否應付得來,那該是另一個問題。”
“但,至少,我不該剝奪你知情的權利。”
“……”
花血牙沒有接話,内心卻有點驚訝,甚至感動。
“所以,我想與你,再玩一次真心話遊戲。”
“就當是,給我一個亡羊補牢的機會,讓我彌補你錯過的真相,你願意麼?”
“……”
花血牙瞳眸微顫,立即明白了莫惜歡的心意。
自從兩人相識以來,這是莫惜歡第一次收斂自己的神秘和霸道,主動“坦誠以待”。
對于控制欲超強的領袖人物來說,這種“退讓”,實在很難得!
“好,玩吧。”
花血牙點點頭,轉身離開:
“不過,玩遊戲之前,得做些準備工作。”
隻見他點燃燈燭,燒起爐火,煮開兩杯熱茶,又從廚房端來一盤西域面糕,全部擺好。
“好了,遊戲開始。”
花血牙坐在莫惜歡對面,一邊飲茶吃糕,一邊開口。
“花血牙,你這是準備開一場‘午夜茶話會’麼?”
莫惜歡望着眼前一幕,無奈一笑。
“我一天沒吃東西,吃點夜宵怎麼了。”
花血牙說着,拿起一塊白玉面糕,遞給莫惜歡:
“你也吃一些,你傷勢未愈,要多補充營養,才有體力交代真相。”
“好。”
莫惜歡并未拒絕,接過面糕,送入口中。
寝屋裡,燭火搖曳,茶煙袅袅。
花血牙的面容,映在昏黃的光影裡,嘴角挂着淺淺笑意。
忽然,他覺得有點感慨。
回想之前的幾次“真心話遊戲”曆程。
第一次玩時,他的身份還是莫惜歡的“妻子”。
那時,兩人互相試探,各懷鬼胎,他更是提心吊膽,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莫惜歡拆穿馬甲。
第二次玩時,是他被謊言欺騙到忍無可忍,用瘾咬抵住莫惜歡的胸口,逼他玩的。
那時,兩人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他更是怒不可遏,差點戳爆莫惜歡的心髒,最後憤然離開。
不知不覺,今夜,已經是第三次玩“真心話遊戲”,氣氛卻輕松又和諧。
就好像,兩人曆經了一連串大風大浪,終于得空清閑,決定坦誠相待。
宛如一對生死與共的摯友,肝膽相照,秉燭夜談。
也許,這也算一種“成長”,一種“救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