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個人就算四肢癱瘓、武功全廢,也依舊可以“勝天”!
不舍的是,少年的傷勢已經痊愈。
接下來,自己就該回到莫府,少年就該繼續踏上複仇的征途。
兩人已經到了……離别的時候。
莫惜歡想到這,内心竟然劇烈的掙紮、動搖起來。
一方面,他當然希望少年能如願以償,殺死莫蛟,報仇雪恨。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看到少年提起屠刀,開啟複仇生涯。
因為他很清楚,複仇這條路,有多麼危險,多麼孤獨!
往後餘生,他對少年的期盼,隻有一個。
那就是,平安。
第二年初春,雪水融化,萬物複蘇的這一天。
“你要走了麼?”
茅草屋裡,少年看到莫惜歡正在收拾行李,就走來詢問。
“嗯。”
莫惜歡垂眸忙碌,點頭應道。
“……”
少年眼眶泛紅,咬唇不語,心中顯然也有千般眷念,萬分不舍。
良久,他才顫聲開口。
“這一年,謝謝你的照顧。”
“對我而言,你不僅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人生導師、同袍摯友,還有……”
少年說到這,停住了,把後面的話艱難的咽了回去,然後繼續說道。
“總之,我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你了。”
“希望這對你來說,不會是一種困擾……”
“當然不是困擾。”
莫惜歡淡然打斷,語氣平靜,目光卻不敢和少年對視。
“與你相處的這一年,也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大概,從今往後,也不會再忘記你了。”
“真的麼?”
少年有點驚喜。
“真的。”
莫惜歡就從懷裡掏出一把木刻雕花的匕首,轉過身,遞給少年:
“我有一件臨别贈禮,要送給你。”
少年微愣:
“臨别贈禮?你要送我一把刀?”
“不。”
莫惜歡搖搖頭,“嚓!”的抽出小刀,隻把刀鞘遞過去:
“我要送你一把鞘。”
“送鞘?何意?”
少年颦眉不解。
“望君,餘生如鞘。”
莫惜歡凝望着他,一字一句,柔聲說道:
“收斂鋒芒,海納包容,平安順遂。”
“……”
少年立即聽懂了莫惜歡的話下之意,表情隐隐不悅:
“你不希望我成為刀刃,開啟殺戮的一生,對麼?”
“可是你明明知道,複仇對我有多重要……”
“不錯。”
莫惜歡坦誠的點頭。
“做刀刃,是你自己的選擇。”
“做刀鞘,是我對你的期盼。”
“我尊重你的選擇,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期望,僅此而已。”
“……”
少年震愕的接過刀鞘,瞬間明白了莫惜歡的擔憂和苦心。
鼻尖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那你……可不可以……”
少年猶豫了一會,哽咽的開口:
“跟我一起走?”
“什麼?”
莫惜歡一怔。
“你不是說過,莫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未來,我們也許會成為盟友麼?”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你跟我一起走,以後我們攜手作戰,并肩同行,一起反抗莫蛟,好不好?”
“……”
莫惜歡愕然的望着少年,痛苦的垂下眼眸。
對于這個提議,不得不說,他狠狠的心動了。
可是,越心動,就越心痛。
因為,他的顧慮實在太多。
莫蛟馬上就要結束遠征,打道回府了。
沈脈和沈涯這對“兄弟人質”,還被囚困在府裡。
他自己的身上,也有牽絲蠱的禁锢。
他又何嘗不想抛開一切,和少年一起浪迹天涯,肆意尋仇?
隻可惜,他生在冷漠無情的帝王家族,生在天威的壓迫下。
他沒有少年的勇氣和自由。
他終究隻是莫蛟的掌中傀儡。
天命如此,無法違抗。
“下次吧。”
莫惜歡望向少年,撐起一個溫柔堅定的笑顔。
“就算不跟你一起走,以後,我也會在你身後,在你看不見的角落,默默的幫助你,守護你。”
“我相信,冥冥中,命運自有安排。”
“在不久的将來,我們一定會……再度重逢。”
“……”
少年呆呆望着莫惜歡,再也忍不住,落下兩行熱淚。
“去吧。”
莫惜歡伸手指尖,輕輕拭去他的淚痕:
“去踏上你自己的征程,拼盡全力,永不言悔。”
“好。”
少年堅毅的點點頭,懷揣着莫惜歡的鼓勵,轉身離去。
然而走了兩步,他又停下,回過頭。
“對了。”
“怎麼?”
少年微笑: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很神奇的事。”
莫惜歡挑眉:
“什麼事?”
“整整一年,我們都沒有叫過對方的名字。”
“是哦……”
莫惜歡一臉恍然:
“可能是因為,我們倆的身份都比較敏感,一年來,誰也不肯松口呢。”
少年淺淺一笑:
“所以,我到底應該叫你什麼?”
“……”
莫惜歡低頭,看向手中的刀刃,思忖片刻,擡眸一笑:
“劍郎。”
“劍郎?這名字不錯。”
少年沉吟着,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刀鞘:
“那你呢?你又該叫我什麼?”
“……”
莫惜歡凝望着少年,笑意缱绻,帶着一絲寵溺。
“阿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