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落針可聞,無人敢回答,這些大臣甚至連身子都不敢晃動,生怕讓皇帝注意到自己,引來他的怒火。
季澤州嗤笑:“這種事情,朕每天都會收到這樣的折子,朕怎麼回複的?
你們誰上了折子,朕一個個都記錄在案,上上折子就罷了,這種事情還敢在早朝上講,真把朕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讓朕想想,禮部尚書李玉忠,吏部侍郎張萊和……你們也仔細想想朕給你們的批複。”
他一個一個背出上過折子的官員名字,大殿裡一時間無數人的後背發冷,不敢多言。
季澤州轉身坐回龍椅上,“衆愛卿還有事情禀報嗎?”
無人應答,他冷着臉走出大殿。
朝臣們在殿中等了等才緩過神,一個兩個互相攙扶,慢慢走出皇宮。
季澤州沒有回書房辦公,他煩,很煩。
這種事情不是一次了,每次他們提起後宮空虛,季澤州都會想到自己其實是有妻子的。
他的妻子叫虞衍,河東人……他的妻子漂亮活潑,輕功了得,床上強勢霸道……
他無數次想告訴他們,自己是有妻子的,他的妻子虞氏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但他不行,他的妻子離家出走後再也沒有回來。
她還在生氣。
季澤州躺在皇宮的寝床上,輾轉反側,王公公聽見裡面的動靜,輕聲道:“陛下,需要點安神香嗎?”
季澤州猛地起身,脫下自己的龍袍,換上普通的衣服,披上鬥篷,招呼王公公:“走,我們出宮。”
“哎,好嘞。”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褚家側門。
如今的褚家還在,裡面的仆人還是那些人,隻是整個宅子沒有主人。
門房看見季澤州,先是揚起笑臉,招呼道:“老爺,您回來了?”
“嗯。”
他們已經知道季澤州稱帝,隻是季澤州不讓他們給他行禮,不讓他們叫他皇上。
他固執地像個小孩,非要讓現在的褚家還像過去一樣。仿佛這樣一切都沒有變。
季澤州推開主屋的門,相比于皇宮的寝殿,這裡實在是太小了,但這樣的小卻讓季澤州無比安心。
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他輕車熟路地脫下外衫鞋履,躺在床上。
在皇宮他整夜整夜地失眠,需要點安神香,喝安神藥才能睡着。
但在這裡,他一閉眼就陷入夢鄉。
褚家正屋裡,一道黑影悄悄從窗戶潛入,她走路沒有聲響,步伐輕巧,她緩緩靠近季澤州。
如今隻是上午,外面天光亮,床上垂了簾子。
虞衍輕輕掀開簾,卻見季澤州睡夢中都皺着眉。
三年時間,他從溫潤青澀公子變成威儀嚴肅的帝王,虞衍清楚地看見他不再愛笑了,某次,她在書房橫梁上,底下的褚稷說起京城時興的吃食,季澤州先是一愣,再是久久地沉默。
曾經他也是這樣,熟悉京城各式各樣新鮮玩意兒,總是說回來給夫人帶一個。
虞衍忍不住輕輕撫上季澤州的面龐。
他的面絞得幹淨,摸上去是光滑的。
男人沉在睡夢中,忽然鉗住虞衍的手,臉頰貼到她的手心裡。
虞衍一驚,想要把手抽出,卻看見男人緊閉的雙眼,他沒有醒,似乎是無意識的行為。
“虞衍……”季澤州喃喃自語,睫毛輕顫,似是要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不一會兒,男人不再動彈,是陷入深眠。
虞衍一點點把自己的雙手抽出,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西斜,集市上多了人群叫賣聲,季澤州幽幽轉醒,他抹了把臉,随即皺起眉,他敏銳地聞到手上有股獨特的味道。
是檀木胰子的味道,三年前這種胰子一經問世家家戶戶都用,虞衍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味道。
現如今各種花香的胰子層出不窮,檀香用的人就少了。
這就是瓊芳齋的檀香胰子。
季澤州猛地擡頭,環顧左右,沒有人。
“王公公,進來!”季澤州高聲道。
王公公趕緊進來,招呼丫鬟把洗漱的水端進來。
季澤州往常睡起來要淨手淨面,今日他卻拒絕了王公公,他問:“剛剛我睡着有人進來了嗎?”
王公公趕緊跪下,回想剛才他守門的過程,他道:“奴才方才一直在門口守着,沒有離開半步,離開時也讓丫鬟看着。”
季澤州嗅着手上的檀木香,他想找到什麼蛛絲馬迹,卻什麼也沒有找到。
半夢半醒間,他夢見虞衍走到他面前,撫他的臉,他用這隻手抓住她,卻緩緩喪失意志。
那好像隻是一場夢,可手上的香味騙不了他。
虞衍來過,就在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