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徐聽霧盯着他這邊,慢慢走過來,停在他面前。
她的身高頂多到他肩膀處,明明看起來她是更瘦弱的,但她靠近的時候,祁黎卻不知道為什麼緊張起來。
那晚也是,她跟他藏在一處,地方狹窄擁擠,有一刻她差點将肩膀倚在他身上,還用手摸到他的臉,當時的反應也是這樣旁人難耐。手中的燈籠攥了又松,他開始不自在。
徐聽霧仰頭看他,亮晶晶的眸子不像之前那樣冷淡,紅潤的雙唇一張一合:“讓讓。”
祁黎愣住,随即往旁邊移了一步。
徐聽霧将畫取下來放在桌上,上面的女子言笑晏晏輕輕撫着腹部,與其他畫不同的是,這幅畫上還有一個男子,他将女子輕輕攬在懷中。
她伸出手摸了摸,墨痕是幹的,但畫整體看起來很新。
祁黎問:“怎麼了?”
徐聽霧點點畫,“你看這上面的男子是不是宰海?”
女子相貌沒變,男子隻有一個側臉,但可見嘴角上揚是帶着笑意的,足以看出兩人之間的柔情蜜意。
除了宰海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祁黎不明,徐聽霧對他解釋:“我對這幅畫沒有絲毫印象。”
她跟靳時來過這裡,不記得見過這幅畫。還有那次宰海為了讓她認可是他的女兒,把畫統統舉出來時,也沒有這一幅。
這幅畫顯然是新的,徐聽霧摸過上面畫痕已幹,也有幾日的時間了。
祁黎道:“所以這畫是你來到王邸之後才有的。”
或許是與女兒重聚,宰海欣喜之下又重新畫了這一幅妻子在孕期中的畫,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徐聽霧點頭,三層不止有宰海放在這裡的畫,書桌上還有筆墨紙硯,宰海想要畫畫在這裡就能動筆。
他一定又來過這個地方。
她歎氣:“很有可能是我們打草驚蛇,宰海才将鑰匙藏到别處的。”若是她當日就能找到密格,祁黎知道後就能盡快将鑰匙取出,他們也不用耽擱這段時間。
祁黎知道她自責,搖頭說:“其實就算沒有鑰匙,也能闖進去。”
他站在桌邊,看坐着徐聽霧聽完話之後瞪他,“進去容易,想要出來就難了。”驚動宰海,那他們連王邸的門都出不去。
祁黎默然,他知道徐聽霧說的沒錯,靜了片刻又說:“總得在婚期之前解決這件事。”
徐聽霧挑挑眉,心情有些暢快:“我成不成親,師祖很介意?”
祁黎一愣,脫口問:“你不是不喜歡他?”
徐聽霧眨眨眼睛不語,起身将畫放在原處。
這些畫每一幅各有不同但同樣用心,宰海與妻子在一起時過得很幸福,對妻子用情極深。但年輕時無權無勢終究不能抵抗家族的決定,餘生也隻能在後悔中度過。遇見她這個假女兒,宰海想把她留下來無所不用其極,方法盡管偏執,徐聽霧也能理解。
宰海曾說她跟她的妻子長得很像,徐聽霧沒有覺得。她拿起另一幅,是女子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嫣然含笑的模樣,眼中似乎都含着愛意,是當場畫的。
她展開學着畫像上的女子笑起來,問祁黎:“我跟她像嗎?”
平日裡她有真笑也有假笑,假笑時多數是她不得不拿出樣子來應付場面,嘴角雖然彎着但眼中不見笑意,隻是看起來乖乖的。真笑時定是她遇到開心的事又或者在盤算什麼主意,笑得狡黠得意。
畫像上的女子溫潤,笑時婉麗柔情,像是在看自己愛人。
面前的少女嘴角弧度與她相同,笑得眉眼彎彎,看向他的時候眼中溢滿柔意,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
祁黎看得怔楞住,隻感覺心口一窒,又猛地跳動起來。他不自覺的伸出右手捂住,一下又一下,似是要沖破胸膛而出,震得手心疼。
“像不像?”她挑着眉梢又問一遍。
被她的問話點醒,心口的震動卻沒緩,他搖頭:“不像。”
徐聽霧側頭看,眨了一下眼睛又問:“真不像啊?宰海說我跟她很像,其實她好像母親。”
說起她的母親,祁黎又想起徐衡來,看着面前的人說起來是滿不在乎的模樣,蹙蹙眉頭。
“不像。”他又答,語氣堅定起來。
徐聽霧挑眉将畫挂回去,又轉過身來看他:“那你覺得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祁黎被她的話驚住,她問得那樣自然直接。心中開始後悔方才應該說像的,若是說她好看豈不是要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他抿嘴不答,想要說些别的:“徐聽霧......”
她卻突然挨過來,輕聲問:“怎麼了?”眸色如水,她仰着頭開口問他:“師祖覺得我不好看?”
祁黎忍不住往後退卻碰到了什麼東西,左手提着燈籠,他伸出右手向後探去。
是書桌,心思雜亂,手指也胡亂的在桌上摸索兩下,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似乎有清涼的液體沾在他手指上。
眼前的人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他一時忘了動作,隻聽少女低聲遺憾:“真不好看啊——”
見她落寞,祁黎心口提起,眼前的人突然湊過來,比方才的距離還要近,嘴角彎着,眼中的狡黠掩飾不住:“可我看師祖剛才已經看呆了。”
“砰——”
書桌上的硯台落下,磕在地上發出沉沉一聲,靜寂的夜裡分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