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正午,日光西斜。亂石叢生的山崖下逐漸起了風聲,将地面的塵土揚起薄薄一層。
少女的手側不知何時被身邊的利石劃過,開了一道血口,血珠劃過手指滴到地上,她看了一眼,然後用力的擦去,終于感覺到體外的一起痛楚。
她的抽泣聲低下去,用手抓住腿,緊緊抱着雙膝不再說話,看起來像是已經平靜下來接受了事實,隻是眼眶中的淚不斷湧出,時不時傳出抽噎聲。
手上的血還在往下滴,淋濕了小腿處的裙擺,她沒有知覺似的,恍恍惚惚的看着面前的土墳被卷起一層黃土。
她面色灰敗,似是筋疲力竭。
不遠處的樹林中枝葉晃動,枯黃的樹葉輕飄飄落地,被雜亂的荒草遮住。突然,從樹枝上嗖嗖落下一隻藍色甲殼的蜘蛛,約有拳頭那樣大,從堅韌的白絲上滑下,落地後朝着山崖邊而去。
它不斷的繞過雜草的根莖,直沖着徐聽霧的方向而去。就在這時,從它側面處飛快的爬來一條胳膊粗的紅斑腹蛇。
“嘶嘶——”
它豎起黑色瞳孔,不斷的吐着蛇信子發出聲音。越藍蛛感受到危險反應極快的掉頭,隻見那條毒蛇迅疾的向前撲去。
越藍蛛撲騰了幾下腿,身上的藍色斑點漸漸暗淡下去。紅斑腹蛇将它吐出,毫不留戀的搖過身子看着遠處山崖下的青色身影。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氣,它吐血紅色信子,得意的露出一雙毒牙,随即俯下身向山崖邊爬去。
含有劇毒的紅斑腹蛇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一動不動,她像是睡着一般,它繞到少女側方将頭擡到兩尺高。少女皮膚細膩,白皙的脖頸處隐約可見紫色血管。
“嘶嘶……”
它興奮起來,收起信子将頭向後仰起做攻擊姿勢,尖利的毒牙呲出,在毒液剛湧上時,它的身子飛快的向前撲去,直沖少女細嫩的脖頸處。
空中一道白光閃過,攏着白霧的曦光自山崖上方飛下,在毒牙即将刺入皮膚時将蛇頭狠狠定在地上,插入地中後劍身不斷搖晃,蹭蹭作響。
徐聽霧猛地驚醒,她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白色的長劍濺上一道紅色液體,然後順着的劍身滑下。在它的劍端,蛇頭被死死釘住不得動彈,隻有長長的身子還在不斷的蜷曲掙紮。
徐聽霧眼神發直,此時已經忘記了害怕,她看着姗姗而來的祁黎呆滞住。
祁黎腳剛落地,就看到徐聽霧腫似核桃的雙眼,她雙目怔愣的看着他,不知作何想。
她坐在小小的土堆前,裙擺處被鮮血染紅,祁黎微微抿唇,眼中劃過一絲擔憂。
恍了一會兒,徐聽霧反應過來,心道原來是祁黎救了她,她以為他不想再見她的。
看來是她過于狹隘,祁黎救她數次,是因為他本就是這般心胸善良的人,他不會因為自己喜歡他趕她走,也不會看她危險時袖手旁觀。
她的心意說與不說對他沒有絲毫影響,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胸口處的痛還在蔓延,她扯起嘴角,看起來卻像哭。
祁黎無言,隻揮手收回曦光。曦光在空中反轉,刺着的毒蛇身子在空中跟着轉了一個圈,頭被鋒利的劍刃割下,與身子一同掉落在荒草從中。
徐聽霧看着曦光消失在眼前,開口道:“謝謝師祖。”對于他的出手相救,除了感激,她自知無法再說其他的。
聲音又低又輕,但還是可以聽到其中的啞澀,這讓祁黎微微蹙了下眉。
他看着垂下眸去的人,心中一窒,欲把安慰的話說出口,可張張嘴,隻說道:“回重光居吧。”
面前的人聽過他的話身子一頓,擡起頭望向他。
祁黎說過,他一心成仙心無旁骛,但徐聽霧知道她不一樣,她做不到心無雜念,也沒有心氣修煉成仙,她待在他身邊始終不能心安。
在他說出那番話時,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纏着他,不管用什麼方法隻要能遠離他。
徐聽霧轉回身去搖了搖頭,回道:“師祖回吧,如今我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便不能再打擾您了……”
聽出她言語中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祁黎皺眉壓下心底的酸澀,他問:“你要回弟子居?”
“是。”背對着的人聲音雖低,卻無比堅定的點頭。
“你要如何……”
“師祖不用擔心我,”徐聽霧打斷他的話,“有師兄和師姐他們在,不會有人敢欺負我。”
她想過,若是沒有一個合理的緣由,她搬回弟子居肯定會有人說三道四,但有戚落落他們陪着,已經足夠了。
她所求不多,隻要能留在浮岚宗。她已經失去了時川,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徐聽霧蜷縮着身子,下定決心說道:“師祖回吧。”
她在心中偷偷想,他在重光居深居簡出又來去無蹤,而她變回了普通的弟子,過了今日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
祁黎隻感覺一陣苦澀湧上咽喉,用微微沙啞的嗓音道:“我沒趕你走……”你不用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