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猛然瑟縮一下,徐聽霧眨眨眼面無表情,她想,這不像是周荑的能說出的話。
她舉着玉通看了許久,幾乎要看穿個洞來。直到手臂發酸,她才放下胳膊拉開房門。
房外的結界還在,隻邁了一步就不能再往前。
“弟子有事想見師祖!”
少女略帶沙啞的的聲音回蕩在重光居中,她知道祁黎能聽得見。
果不其然,面前的結界迅疾的閃了一下光然後消失。
祁黎的房間門開着,裡面的光昏昏暗暗,隻點了一盞燈,在晚風下搖晃着黃色火苗。
窗外的夜幕逐漸的變深,星星點點的光亮起,微風拂面,祁黎坦然坐在窗前,沒給門外的人一絲目光。
徐聽霧現在門口停了一下才走進去,她擡頭看着冷漠的祁黎,又垂下頭,心中苦苦澀澀的,不難受是假的,但如今她已顧不到這麼多。
她行禮後垂眸開口:“周荑與衛光近日要下山入世,弟子想陪同,特來請示師祖。”
祁黎出于什麼心思救她,對她的态度是冷淡還是溫和,這些她都會學着适應,總有一日她會不再在意的。
窗前的人姿态輕松的看着外面,他搭在窗上的手指敲了敲,“咚咚”兩聲,在夜中如同徐聽霧失了節奏的兩下心跳。
她擡頭看他,祁黎還是沒有回頭。
她又想起在山道上的那個祁黎,望着月光的神情冷漠又勢在必得。她根本沒真的了解過他,所以現在已經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房間中靜默無言,隻有輕柔的風吹過,徐聽霧沒再開第二次口,她直直的站着在等祁黎說同意。
“去吧……”
清透的聲音隻有兩個字,剛傳到她耳朵裡就被風吹遠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徐聽霧微微抿唇說:“謝師祖”。
她轉身出了房間,房中隻頓時剩下一人的身影,在夜色中都孤單起來。
從角落中緩緩現身的小青蹑手蹑腳,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它走到窗戶身邊,如履薄冰的擡頭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又低下頭去。
主人的表情挺正常,看起來不像生氣,但不說話這一點就是怪怪的。
小青很煩惱,它本以為徐聽霧是因為師弟的事才這麼反常,現在一看,她跟主人之間也古怪極了。不知道說什麼就不說了,它蹦上窗台,心中想着說多錯多不如閉嘴吧。
它低下頭去故作乖巧的啄自己羽毛,卻不經意瞥見自家主人原本垂在窗上的手,此時緊握成拳,在黑夜中都能看清指節處發白,白到幾乎能反出光來,像是在竭力忍着什麼。
小青動作一停,裝作沒看見轉了一個方向。
一人一鳥又陷入沉寂之中。
過了許久,小青倚在窗邊昏昏欲睡,突然感覺到有人撫摸它的頭。一股舒心的清香襲來,它知道是主人,下意識的将頭往他的手掌裡面鑽。
“小青,我該放她走的……”
輕飄飄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青頓時睜開了眼,原本搖動的身子也停下來。它轉頭看向主人,祁黎也低頭看它,十分溫柔的勾勾嘴角,眼中仿佛流轉着無限柔意。
雖然他是笑着,小青卻突然感到有點心酸。
它從沒見過主人這麼溫柔的樣子,竟然覺得這樣的主人看起來脆弱極了,仿佛一觸碰就要碎掉。
“主人……”它猜出了主人話中的“她”是誰,“她隻是下山一趟,會回來的。”不明白怎麼安慰人的小玄鳥,嘗試着說出這樣的話。
祁黎搖搖頭,輕聲道:“回不來了。”
一聲輕輕的歎息身萦繞在耳邊,小青的頭被蓋住,頭頂傳來聲音:“睡吧。”
祁黎起身走到屏風後直接躺倒了床上,終于感覺到了身體的一絲疲累。
他早就聽到了徐聽霧與周荑的對話,從頭到尾一字未落,他聽得一清二楚,在聽到她拒絕時猛地松了一口氣,可在她說想見他的時候又提起來。
直覺告訴他,她改主意了。
果然她見他第一面,說的就是這件事,不再像之前那樣帶有任何别的情緒,例行公事一樣跟他行禮說話。
他想她要死心,所以他也要更堅定一些。于是在她上樓之前就準備那副冷漠的樣子,聽到她進門也沒給一個眼神。
他背對着她不敢轉身,也不敢拒絕。他隻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海,竟然生出一種沖動,他不想讓她去。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于是他裝成思考的樣子輕敲窗台,實際心中慌亂的不知所以。
要說出口太難了,他醞釀了許久,才能有勇氣說出來兩個字,話一出口他就抿住了嘴。
他知道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