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圓台上紅衣女子端坐,手中拿着一把深綠色竹笛,隻見她将笛子抵在唇邊,一陣悠揚的笛聲便緩緩響起,如同清爽的夏風拂過耳邊一絲一縷的萦繞着,婉轉動聽。
玉蔥似的手指在笛上輕盈跳動,越來越快,笛聲也漸漸急促起來,輕快的節奏忽地急轉直下。徐聽霧緊緊盯着大堂中的紅色身影,根本挪不開眼睛,心跳也被笛聲牽引,咚咚的打擊着胸腔。
突然,笛聲戛然而止,她忍不住吸了口氣,心口窒住。她看着紅衣女子動作也停住,微微又往下垂了頭。
及腰的青絲被她束在腦後,女子忽然擡頭向二樓看去,隻掠過一眼便已收回。她又輕輕啟唇,緩慢沙啞的笛聲響起,飄蕩在坊中如泣如訴,百轉千腸,如同戀人分别前的告别,無奈又悲戚。
徐聽霧的思緒已經飄遠,她仿佛置身于浮岚宗的雪棠樹下,夜晚月光明亮溫柔,雪棠花瓣被風揚起,劃過劍刃卷進她的劍風之中,祁黎站在樹下,白衣獨立賞着月光,輕飄飄的擡手擲出一枚石子打在她腕上。
“力度還是不夠……”
略帶揶揄的聲音被吹進風裡,她背對着不服氣的撇嘴,然後舉起劍來重舞方才一招。
“如何?”
劍收轉身,她笑着得意的問,卻發現雪棠樹下空無一人,遍地落敗的白色花瓣,在夜風下卷起一層飄進塘裡。
月光在水中輕顫,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擰住。
此時堂中的女子将笛子豎起收好,對着衆人微微颔首後轉身離去。
坊中一片靜谧,衆人都深陷笛聲之中,不能回神,無人察覺到笛聲是何時結束的。
突然,一陣喝彩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打破了坊中的寂靜。樂钿坊中頓時熱鬧起來,掌聲喝彩聲不絕于耳,激烈的仿佛要将這屋頂掀開。
“這簡直就是天籁啊!”
“我還以為結香姑娘最擅長的是琴,沒想到笛子也吹得這樣好啊!”
“今日可算是來對了!”
擁擠的樂钿坊中又恢複了熱鬧,周荑吐出一口氣贊歎道:“這結香姑娘也太厲害了吧,我還從沒聽過這樣震撼的笛聲……”
“是啊,一絲一縷仿佛能牽動人心緒似的。”衛光端起茶來用力的飲下,随即擡頭看向徐聽霧。
少女微抿着唇,瞳孔顫動,一副慌亂的表情,衛光眼睜睜看着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徐聽霧!”衛光有些慌了,“你怎麼了?”
周荑被他這樣一喊,也注意到了徐聽霧的反常,“聽霧,你沒事吧?”她拽拽徐聽霧的袖子。
被她這麼一拽,徐聽霧終于反應過來,方才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她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水已經涼了,變得更加苦澀,正好讓她能盡力保持平靜。
“我沒事……”她低聲回,聲音卻有些顫抖。
周荑以為她因笛聲又想起了時川哦事,以為她是傷心,對着衛光說道:“我們先找個客棧休息吧,想必是累了。”
“哦、哦好!”衛光反應過來,慌忙站起身,“我去結賬你們稍等會。”
“聽霧,你還好麼?”周荑打量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詢問。
徐聽霧看出她眼中的擔憂,微微的勾起嘴角搖頭:“我沒事,放心吧,就有些累。”
周荑松了口氣,“累了好……不,我的意思是累了咱就去休息吧。”
徐聽霧點點頭,看似是恢複平靜,她用左手捏着茶盞,指甲一下下的劃過盞側,看着裡面的發黃的茶水随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這位結香姑娘的笛聲,還真是厲害。她以為修行之人心智比常人都要堅定,沒想到自己反倒會被這笛聲所牽動。
她也才終于明白,之後她口口聲聲說着不會再喜歡祁黎,也下決心要遠離他,但身處其境時才知道有多麼令人難以接受。
但就算難以接受,也隻能學着去接收了……
她深吸口氣,努力平複心情。
兩人等了有一陣,衛光卻始終沒見回來,周荑已經泛起了嘀咕:“怎麼回事啊,衛光也不該把我們落下啊。”
徐聽霧看向樓梯處,那裡人來人往的,卻始終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心中開始擔心。正打算起身時,卻看到衛光從樓梯處灰頭土臉的走了過來,跟着的還有領她們進來的那位小哥。
衛光窘迫的臉都紅了起來,站在桌邊不知道如何開口。小哥站他旁邊,語氣溫和的說道:“兩位姑娘,這位客人方才說完結賬,但卻發現錢袋丢了,方才也出門尋過了并沒有找到……”
“錢袋丢了!”周荑震驚的喊道。
這一喊,卻将身邊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來,衆人紛紛向他們這桌投來視線。
“你小點聲……”衛光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你們兩個身上還有沒有錢,靈石也行。”
周荑苦着臉攤手:“大哥,你說要去換錢,我就把靈石全換給你了,哪裡還有啊?”
徐聽霧也搖搖頭,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也感覺到十分尴尬。
有人看出是怎麼回事,笑着打趣:“看起來相貌堂堂,總不能是吃白食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