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下,殘陽似血。穿着灰青色麻衣的少年踢起腳邊的石子,石子撞在土牆上竟然打出一個小坑,他看了一眼,又接着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地,百無聊賴的模樣。
後面的青磚高牆内安靜無比,忽地,側門被人從裡面被打開,少年連忙躲向牆角,看着對面一名穿着深藍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被推搡出來。
“快走快走!”門内的奴仆大聲斥着,随即門被關上。
中年男子對着緊閉的門唾了一聲,轉過身來卻發現了對面的清俊少年。兩人眼神甫一對上,少年就清楚了他的身份,隻見對面的人眼神忽變往左看一眼古樸的宅門,随後清了下嗓,端正儀态走遠了。
少年輕輕“切”了一聲,這已經不是第一個被趕出來的了。等了有一個多時辰了,他呼出口氣有些失望。
面前寬敞高大的朱漆宅門,兩側各有一個金色吻獸,門楣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鳥圖案,古色古香卻又氣派無比,他還沒見過打開的樣子。
不知又過了多久,天漸漸暗了下來,他看着側門一次次打開,裝模作樣的人被趕出來,始終都沒見那兩人的蹤影。
“難不成真的被留在裡面了?”他小聲嘟囔着。
突然,沉重的大門終于被打開,少年立馬往後躲起來,站在牆角看着門内走出的幾人。
端方有禮的公子微笑着不知道在跟身邊的人說些什麼,那名穿着青色衣裙的少女點點頭,然後跟身旁的兩位夥伴一起下了台階。身後的門又被關上,少年少女們向着街道走去。
少年驚歎,“那我得趕快回去。”随即轉身走向身後的一條小道,那是通往樂钿坊最快的路。
衛光晃着手中的錦袋,是清脆悅耳的碰撞聲,“不愧是這寄城中第一富商,竟然這樣大方,定金都給這麼多。”
“你以為這錢有這麼好掙,要是做不成我們又要債上加債。”周荑毫不留情的對他講清事實。
衛光撇嘴:“我們三個在一起還能做不成?”
周荑道:“你現在倒是不怕鬼了哈?”
“怕啊,這不是有她在。”
他指指身邊的人,徐聽霧瞥他一眼,輕聲說:“我也怕。”
衛光有些讪讪,事情發展成這樣大多都是因為他。一開始錢袋是被他丢的,現在接下蒼家的差事也是他做的。
“你不是說了世上沒鬼的嘛,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徐聽霧攤開手,“把錢給我。”
她不回話,衛光不敢說什麼,立馬雙手奉上錢袋。
“錢我收着,以防再丢,抓緊回一趟樂钿坊吧。”這些錢已經夠他們還清結香的債了,至于蒼家的事還得謀定後動。
衛光是個激不得的性子,尤其在結香對浮岚宗和他産生質疑的時候,他想起了白日看過的招貼,徐聽霧與周荑還沒來得及阻止,便不管不顧的說要接下蒼家的招貼,把結香的錢還了。
結香當然是願意的,蒼家是寄城富戶,若是能完成他家的差事可是有不少酬勞,她的錢自然就能還回來。于是她便真的将時間提到了三日,隻三日,當時周荑甚至想把他的頭擰掉了。
徐聽霧有自己的考量,她贊同了衛光的的主意。一是因為三日以内來錢最快的方法也就隻有這個,二是沒有這件事,她也要想辦法拖住他們兩個不去東西城,最起碼是她不能去。
她一同意周荑便也同意了,三人就真的來了蒼家。徐聽霧三人怎麼可能會看風水,便抱着賭一把的心态亮出幾道符紙來,蒼家大公子蒼今然果然刮目相看,給他們付了定金。
來蒼家的人很多,不止有招搖撞騙的神棍,确實有幾位懂風水的先生,那些人都沒有被留下,她現在已經确定,這事絕對不是看風水那樣簡單。
......
前方懸燈結彩,正是夜間最熱鬧的時候,後園自然而然就靜了下來。
皎潔明亮的月光下,後門悄然被打開。
“姐姐,”少年挨在牆邊,對着門内的人喊着,“他們應當是被留下了,我看到蒼今然親自把他們送出門的。”
門内的人藏在牆角暗處應了一聲,又問:“那些人現在如何?”
“放心吧,拿了錢他們高興都來不及,這段日子也答應不在城中晃悠,以免被他們發現。”
“嗯,”暗處的人似是輕笑,“做的不錯。”
少年得了誇獎有些得意:“是姐姐安排的好。天已經夠晚了我就不多呆了,哥哥還在等我回去。”
“好,注意安全。”
“放心吧姐姐!”
月光越過牆頭照在地上,少年雀躍的走遠,女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回身關上門,朝着後方安靜的閣樓走去。
徐聽霧三人走到樂钿坊時天已經完完全全暗下來,街道上燈火通明,行人又多起來,樂钿坊中仍舊是載歌載舞。他們沒有多留,直直朝着後園走去,偶爾遇見樂钿坊中的夥計丫鬟,竟然也沒人攔着。
三人走上轉角樓梯,奔着結香的房間而去,将要走到盡頭時,南側的房門突然被打開。
淡淡的熏香跟脂粉味混在一起直沖鼻腔,長相老實的小丫頭端着洗漱用的銅盆從裡面走出來,徐聽霧無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
圓潤整齊的珠簾在燭光下輕輕晃動,珠光熠熠。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背對着他們坐在梳妝桌前。
房内已經不能用精緻來形容,先不說剛剛聞到的熏香,房内的任何一件家具上都刻着精巧的雕花裝飾,地上鋪着的那塊白色絨毯看起來像是某種動物的毛皮,也是價值不菲。
“哐當!”
震耳的碰撞聲傳來,徐聽霧随即感受到了小腿下面的濕潤。
“對不住對不住——”
溫熱的水全部灑在地闆上,小丫鬟連忙将銅盆撿起來,誠惶誠恐的道歉,周荑扯着濕了一半的裙子擺擺手:“沒事沒事,是我不小心撞上你了。”
徐聽霧轉頭看了一眼,自腰部開始周荑的裙子濕的透透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似乎驚動了别人,房間内的粉裙女子站起身來往外看,“怎麼了?”邊走邊往門邊走。徐聽霧隻看了一眼便知不妙,拉着周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