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擡頭看,鋒利的刀尖削發如泥,那是他的刀,刀尖卻對着他自己。
透過慘淡的日光,他看見少女臉上的漠然,他抖着指尖想要扶住刀背,手落在刀上的那一刹那,他聽到少女的輕笑。
他接過,徐聽霧就松了手,她站在坐着的男人面前,俯身輕聲道:“替我傳個話,他們想要做什麼沖我來,别碰我身邊的人。”
“好、好……”男人磕磕絆絆的答。
她淺笑一下,站好轉身欲離去,突然又停住腳步,轉頭看他:“還有一個問題,袁子闳讓你們抓我是怎樣吩咐的?”
男人本就因她的突然轉身提心吊膽,聽到這句話剛要放下心去,可一想起當日公子的話,背後冷汗直冒。
“公子說、說遇到十三,就算是将雙腿砍斷,也要将她帶回……”他不敢隐瞞一個字,這就是公子親口所說的話。
少女勾唇笑了:“很好,多謝。”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
隻是邁腳的那一瞬間,臉上的笑意驟然被冷意代替,眼神森然。袁子闳與袁新陽都不會放過她,這也好,他們之間早晚都該有個結果,那日來臨時,她必将全力以赴。
袁氏姐弟還沒大膽到敢對寄城首富動手,所以她不擔心蒼家,但蒼家的事要盡快了結,周荑與衛光也要盡快離開。
少女的身影不消多時便消失在小道盡頭,男人緊咽着口水,不能平靜。
……
銀色光輝灑遍黑沉的夜,繁星綴空,猶如揮灑上的金粉,閃閃爍爍,躍動不止。
不到亥時,蒼家已經靜下來,園中潺潺的水聲像是夜裡唯一的活力。四周燈火迷離,隻亭中四周幾個紙燈籠輕輕搖晃着,柔暗的光朦朦胧胧。
夜風拂過,枝葉窸窣作響,搖動柔軟枝杈隐約露出後面近三人高的假山。這是常人上不了的高地,此時卻傳來低低切切的聲音。
徐聽霧趴卧在假山上,身下起伏不平,硌的身體難受,但她卻不敢往上再擡一寸身子。
“你就留她自己一人?”她目不轉睛的向下看,同時開口問身邊的人。
衛光與她保持相同的動作,也是趴地身子往花園涼亭處看,聽到她的話,老實回答:“放心吧,也隻有她自己目标才小。”
他若去了,被看出端倪一切就泡湯了。
說得有道理,徐聽霧“嗯”了一聲,沒再多問。她緊盯着下面,如今已近子時,與蒼念襄和那三個小丫鬟出事的時候很接近了。
周荑該出來了。
她在心中說了句,果然不到一會兒,對面的花叢後走出人來,一身丫鬟打扮,手中提着白色的紙燈籠,瘦削的身體無聲的朝着涼亭的方向走。
少女面色慘白,帶有悲戚,時不時的抽噎一下,手中的燈籠便跟着一顫。寂寥安靜的夜,這一幕極其詭異。
衛光看了眼身旁人專注的神色,開玩笑道:“她這看起來已經足夠吓人了,若是有人經過,鬧鬼這事又要坐實了。”
徐聽霧側臉看他,并不見被逗笑的模樣,衛光頓時偃旗息鼓,不再說話。她對他說:“這個時辰,一般人應當不會敢來這裡。”
少女說完話又轉頭看向涼亭處,衛光失落垂下頭,看着假山的細縫中冒出頭的雜草,胡亂的抓了一通。她心中如今隻有蒼家的事,并沒能體會出他話中的調侃之意。
“徐聽霧,你别太緊張了,今日或許并不會來,就算來她還且演會兒呢。”
今日若不成,這戲碼還得再多演幾天。
“嗯。”
繼而兩人又陷入寂靜。
衛光終于放棄,趴在石頭上也看下面的周荑。
涼亭内,少女将手中的燈籠放在石桌上,面對着外側水池輕輕擦拭着眼角。
啜泣聲響起:“小眠,是姐姐沒保護好你,對不起……”
少女淚潸潸,哭的是情真意切,可在寂靜的夜裡,凄慘可憐變成了恐怖陰森。
徐聽霧納悶,問衛光:“小眠是誰?”她可從沒聽周荑說還有一個弟妹。
能搭上話,衛光開心的立即回:“是她小時候養的蛐蛐,起名叫小眠。”
“……”
徐聽霧抿住唇感到無語。
原來這是周荑給自己的人設,一個失去弟弟的傷心姑娘。
“嗚嗚嗚嗚……”
周荑哭的不能自已,手中錦帕已經都被染濕,這是十八年來她哭的最慘最長時間的一次,若是鬼不來,她得歇一陣才能醞釀感情了。
突然,一陣夜風陰冷冷的從她背後刮過,涼的人心發毛。
“嗖——”
一道刺風的聲音響起,桌上的燈籠瞬間熄滅。
立時,她感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直覺告訴她,有東西在她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