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黎看她微垂着頭,沉思後才問:“你想怎麼處置他?”
徐聽霧終于擡頭,看他一眼,眼神又轉向地上的人。
祁黎這是要把人交給她,既然是沖着她來的,她處置再也合适不過。
那人想要求生,掙紮着想要坐起來,祁黎手指微動,剛擡起的身子又軟趴趴倒下去。
徐聽霧想着想着忽然輕笑一下,今日是拜月節,她不想見血。
可人都送上門來,她若不接又顯得膽怯。
“明日再說吧。”
她擡高聲音說了這麼一句,随即轉身想回房間,想起什麼又停住腳步,對祁黎笑笑說:“這次謝謝師祖。”
祁黎沒應聲,看她臉上仍舊是帶着笑意的,隻是那笑怎麼看怎麼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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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聽霧上午才邁進客棧的門。大堂空蕩着沒人,阿姜與百裡庚暫時沒回。
她往二樓走去。
剛要推開門那一刻,隔壁的門此時被推開,有人走出來。徐聽霧停了手,看人走到她右側。
她知他有話要問。
祁黎在她半步之外停住,低頭看她,問:“去哪兒了?”
他的眼睛盯着她不肯松半分,語氣仍是輕柔的,呼出的熱氣到她額上,她心中有些怪異。
沒發覺他刻意放輕的聲音,她隻往後退了半步,回:“去處理人了。”
祁黎一早便發現徐聽霧與後院那人一同消失,也是早就在房間等着的。
“怎麼處理的?”
祁黎看着她微動的腳尖,手也攥了一下。
徐聽霧不知為何祁黎在這件事上頗有耐心,但人畢竟是他抓的,過問兩句也算合理。
她在河邊洗了半個時辰的手,才将滿手血腥氣洗去,回來的路上,心中從未如此沉定過,她一臉平靜的答:“師祖還是不必要知道那麼清楚。”
他隻需知道,她不會輕易放過那人,這就足夠了。至于用怎樣的手段,她不想告訴他。
隻這一句,祁黎已經懂了,他蹙起了眉。
徐聽霧沒看他,自然也沒發現。站了一會兒發覺他沒再問,心中松口氣,手搭在門上想要用力,卻被身側的人一把抓住。
徐聽霧皺下眉又松開,終于擡頭看祁黎。
祁黎生的高,她須得擡頭才能看清他的神情。此時他低着頭,半斂的眼睛晦暗不明,隻是看她。
徐聽霧迎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對。
“師祖是何意?”
她動下手腕,祁黎的眉松了一分。
他沒說話,徐聽霧卻已無甚耐心。她用力收回手,用另一隻手搓着手腕,蓋去方才的熱度,直到皮膚發紅才停手。
她淡淡開口:“我早已知道,息壤隻要還在我身上,我便不能過平靜的生活,但我也不能就這樣任人揉搓。”
“想要活着,總得付出些什麼,譬如人性,譬如良心,可我還沒有。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沒什麼對不起誰的。”
“他們想要息壤,就得有命拿才行,我曾放過他的同門,這次他沒這麼幸運,是他自己倒黴。”
不怪我手辣心狠。
徐聽霧心底默念,若還有人來,隻要一息尚存,還有希望,她便會出手。
就算那位望津山的公子親自來了,也是一樣的。
要麼死在她手下,要麼殺了她一了百了,無非這兩種結局,無論哪一種她都認。
“師祖還有話說嗎?”語氣中已經無甚恭敬。
她說完才肯再看祁黎,隻見他沉着一雙眉,嘴角動了動,聲音低啞,傳到她耳中:“我不是想說這個。”
那人交給她了,便任由她。
他一路走來,又何嘗沒有殺過人,怎能高高在上的指責她。
那想說什麼。
徐聽霧倏地眨下眼睛,從方才的情緒脫離過來,想起昨日下午。
“如果你身邊的人也想取息壤,你會如何?”
祁黎沒提那件事,反倒叫她松口氣,徐聽霧不知他為何又問回這件事上,她坦蕩的答:“那此人便不配成為我的朋友,我依舊會殺了他。”
毫不留情的。
對對方仁慈就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她不能對不起徐聽霧,她不會猶豫。
祁黎不知在想什麼,看她一會,最終扯了下嘴角,直起身來。
兩人的距離頓時拉開。
他如命令般:“明日随我出門。”
徐聽霧下意識的問:“去哪兒?”
“跟着我便是。”
祁黎轉身撂下這麼一句,門驟然被關上,兩人間安靜的氛圍打破。
徐聽霧盯着空蕩的身旁,安下心來。
他們兩人就該是這種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