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還沒聽懂,人已經錯過她離開。
她在原地仔細回味着方才公子的話,心覺奇怪。自己是前兩個月才被買進門的,私底下不少聽說下人們讨論這位農家新主人,說他有着颠倒乾坤的本事,行事狠辣,雷厲風行,不出半月便收服了大半農家流浪在外的修士的心。
事實也是如此。
可她沒見過這位公子在誰身上如此用心過。
自從這位徐姑娘出現後都不一樣了。他極其有耐心的聽她說話,态度也是出奇的好,還聽到他本本分分的喊“師姐”。
可這又讓自己“看着她”是哪回事?不像照顧,反倒......
小柒一個激靈,不敢細想,看一眼閉着門的房間,老實的縮起頭往廚房走去。
快到喝藥的時候了。
徐聽霧這次傷的厲害,連聽音鶴都無法催動,記挂着要傳信的事,她坐在桌前想了許久終于才下筆。
戚落落他們那邊還是先瞞着,他們畢竟還是浮岚宗的弟子,祁黎所圖所為,她自己都不甚清楚也不方便告知,徐聽霧便以曆練的理由多拖一些時間。百裡姜那邊她也沒打算全盤托出,隻寫了路途中自己不小心受了一些傷,碰巧遇到故人,等養好傷再重聚。
寫完之後又看幾遍,覺得并無漏洞才放心。時川說今晚來找她,那時交給他便是。
如今她能信的隻有他了。
“徐姑娘,該喝藥了。”徐聽霧剛把信收好,小柒就端着藥走進房門。
這望津山的藥與浮岚宗不同,她在宗内時,每次喝的藥都是極苦,因此一提喝藥心中就多幾分抗拒,可望津山的大夫,給她開的藥不僅沒那麼苦,反而喝起來還有絲絲甜味。
這對傷者徐聽霧來說,好接受多了。
她二話不說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小柒乖覺的收拾好碗,準備退出去。
“等等——”徐聽霧喊住她。
小柒轉身,低頭站在原地問:“姑娘還有吩咐?”
她長得可愛,乖巧起來讓人忍不住發笑,徐聽霧抿抿唇忍住,“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小柒隻得靠近書桌旁站立,仍舊是不擡頭。
徐聽霧第一日醒來時見她吞吞吐吐,原以為是個結巴,後來才知道她隻是有些害怕,但這害怕總有來處吧。
她想了想,伸出手指了指臉,“我這張臉長得怎麼樣?”
這總不能不看她了吧。
小柒盯着書桌某一處,目不轉睛的答:“姑娘長得很好看,那些城裡的千金小姐都比不過姑娘。”
望津山此地背靠群山,一面靠河,有一城與山隔河相望,此城名為望津城。而中間這條河便是津河,山與城全部以此河命名的。
小柒口中的城應該就是望津城。
徐聽霧聞言一笑,“那比起時川怎樣?”
隻見小柒的身軀肉眼可見的一震,又開始結巴:“比、比公子,自然是,自然......”
“自然”許久也沒能講出答案。
徐聽霧看着小姑娘憋紅的臉龐,心中懊悔方才為何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你别答了,”她揮揮手,“我不是有意為難你,但你為何總是怕我?我這張臉還沒可怕到讓人不敢開口的地步吧”
小柒立馬噤聲。
“其實你怕的人,是時川。”
徐聽霧一邊說着自己的推斷,一邊看着她臉上神情變換。
果然,此言一出,小柒立馬腿軟倒下,順勢趴在地上不起來了。
徐聽霧皺眉。
如她所言,小柒怕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如今她仗勢的時川。方才還順暢的答完她的話,一提時川便磕巴起來。
隻是,為何呢?
房間内沉默下去,連帶着空氣都凝了幾分。
“其實公子很好,隻是小柒第一次服侍怕沖撞了貴人,才......”小柒絞盡腦汁才說出這兩句話,最後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又閉上嘴巴。
徐聽霧輕輕歎氣,說:“行了,你先起來,我問件别的事。”她走到小柒身邊攙扶,明顯感覺到身邊人顫抖的身體。
她松開手,等站穩才開口:“你們為何都喊時川公子,卻不稱家主呢?這總可以答了吧。”
明明時川已經是農家的首領。
時川是上任農家家主的後代,卻被浮岚宗人所救,成了宗内的弟子,其中曲折不免讓人多猜想。如今他成了農家領袖,權利在手風光無限,望津山中無一對他不服從的,可又隻稱呼他為公子,不曾喊家主,若不是方才小柒的話,她險些忽略掉。
不止小柒,林奉以及聽他命令的那群黑衣人,還有良卿,全部稱呼時川為公子。
“小柒不知,”她頓了下,又接一句:“公子也并未行登任家主之禮。”
是還沒來得及嗎?徐聽霧在心裡想。她看時川整日忙得腳不沾地,或許是如此。
但為了站穩腳跟,他也該早該登任家主之位才是。好不容易重建的農家,再經不起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