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讓你受苦了。”他皺着眉,目光滿是自責與疼惜,伸出手覆上少女的臉,那曾被自己養圓潤過的臉再次消瘦下去,仿佛能觸碰到骨頭一般:“我知道你怨我,可是,對你的心意,我從沒有變過。”
他觸碰臉頰的手指顫抖小心,目光全數落在她的身上,那雙永遠湛藍的眼眸滿是小心與克制,那遮掩不下的心疼,不再相信自己的怯縮,自我懷疑的猶豫,完全不像初識時意氣風發的少年。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想要完完全全洗脫我的過去與嫌疑,這已經是最萬全的方法,我又怎麼能怨你。”她輕輕的回答,背後的月光透過她的身側,落在少年的臉上,“能夠被工藤同學喜歡,一直是我的榮幸。”
風輕雲淡的話語感覺不到喜悅,仿佛隻是機械既定程序的語句一般。
“不,我終究是傷害了你,隐瞞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傷害,這些我……我沒辦法,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他的目光那樣不落絲毫的盯緊她,裡面的情緒太多太複雜,糾纏不休的仿佛都要傳達給她,一向口齒伶俐的少年此時卻不知從何說起,話語貧瘠又急切,“我對你也不止喜歡而已……是愛。”
雪川凜那樣平靜的面孔在這一刻浮現出錯愕,接着便見少年将她藏于背後的手牽起,交叉着握緊,仿佛能聽見劇烈心跳聲般,無比認真的跟她說。
“我愛你,不想就那樣失去你。”
那一句話的确讓雪川凜錯愕,隻是這樣的情景并沒有維持多久,她抽回手放在窗欄上,很快抽出一把鋒利的刀,抵在少年的胸口位置,低斂下眼,語氣陰冷的反問。
“哪怕知道了我就是殺了你的人,甚至是殺過無數無辜者的暗殺者,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說着,她的臉靠近幾分,呼吸吐露在他的臉上,叫出時隔十年的名字。
“69。”
凜那般聰明,總歸是什麼都能想到,而痛苦往往便也源于什麼都知道,她低斂的眼眸遮掩痛苦,手卻是在顫抖。
“當年你是受藥物驅使。”工藤新一将手覆住她拿刀的手,另一隻手指腹放在她的脖頸,“那時注射的藥,會使人在殺戮的情緒下喪失理智,我知道組織的殘忍,要在那樣一個組織存活,你沒别的辦法。”
他輕而易舉的從本是暗殺者的她手中拿走刀刃,丢在地面上,同時靠近着身體。
“如果沒有你,也不會将害了更多人的[影]一網打盡,曾經的你為了生存下去沒得選,現在的你一直在努力彌補,無數次承受着死亡的可怕,在研究所,反複的……生死已經、已經折磨過你太多次,凜,那真的、真的已經夠了。”
平日說話犀利的名偵探在此刻竟說得哽咽幾分,小心的将她圈入自己的懷抱,不敢絲毫用力怕弄疼傷處的維持這一動作。
“真正的你不會殺我。”那樣溫柔而有力的話語就在她耳旁說着,一如幼時溫暖而耀眼的光,皆數将她包裹着,“以後的你也不會再殺任何人。”
她閉下眼,睫羽如蝴蝶揮動着的翅膀輕輕顫着,明明得到這樣的結果就夠了,他愛她,真心真意的愛着她,甚至不在意罪惡的身份,願意給她機會,是再好不過的事。
本不該再有一絲奢求,可腦中有太多事情擠壓着此時的神經,這樣的安撫又如何,始終無法克制名為悲涼的情緒。
“你總是什麼都知道。”
雪川凜沒有伸手回應這個擁抱,隻是嘴角勾起沒有溫度的笑,看不見絲毫喜悅,目光飄渺,許是講了太久的話,嘴中蔓延着太多血腥味,嗓音亦愈加低啞。
“知道我的不堪的身份,還辛苦的陪我做戲;也知道我與[影]的關系,用更為周全的計劃來将組織覆滅;甚至連我就算落入研究所不會死,面臨什麼也知道得無比清楚。”
工藤新一松開她,這張臉上時常的憂愁與疼惜實在與以往的他大相徑庭,那樣小心翼翼的模樣,竟讓雪川凜此時在心中生出詭異的暢快。
“原來……”她垂下眼,那份自厭自惡的心緒達到頂峰,目光悲戚而冰冷,借着月光舉高手,“偵探先生除了賦予我受害者的身份,也在用這種方式抵消我的罪孽啊。”
目光越過手臂,落在神色複雜的少年臉上,她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漸漸朦胧,悲憫至極的說,“隻是,光憑這樣怎麼夠呀,死去的人沒有複活的機會,我真正的結局也應該如……”
話語未完的下一秒,嘴唇便已然被狠狠堵住,那樣沾染過鮮血舉高的手腕被他抓緊,沿着向上十指緊扣,接着臉頰感覺到手掌捧着,他已然傾身上前吻上她沒有血色的唇。
突然的動作讓她愣住,卻并沒有反抗,第一次看着少年的神色,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此時皺緊眉閉緊眼,顫抖的睫羽仿佛正在說明着此時的不安,悄無聲息的加深了此刻的吻。
這應該不算強吻,他們是男女朋友,她說過他随時可以吻自己,哪怕在此時的境地,說不清此時的情緒究竟如何,她跟着閉下眼,眼淚無聲息的劃過臉頰。
從輕輕的、淺淺的觸碰,再到更深、更貪婪的索取,仿佛将所有的不安都融入其中,不斷糾纏碰撞着溫暖、濕潤,仿佛就此便能讓她滿目瘡痍的心得到治愈,能穿破謊言與算計的隔閡。
于是本來溫柔的吻變得橫沖直撞,毫無經驗的兩人卻都沒有松開,仿佛這已是世界末日的最後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