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明白那就對了,麥恬心裡偷着樂,面上懵懂:“我十八,大哥二十八,整整大了我十歲,在大哥面前,我不過就是個黃毛丫頭罷了,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說不清,總之,就是覺着你跟别的小姑娘不一樣。”停頓幾秒,孟紀淮補充道,“很不一樣。”
麥恬眼也不眨瞧着他:“哪裡不一樣?說來聽聽嘛!”
孟紀淮想了想,笑道:“星月手鍊你是喜歡的,對麼?它很貴,如果你不喜歡,或者不敢收,即便我親手給你戴上去,你還是會摘下來,可你沒有。說明你并不排斥金錢,也不認為自己配不上這種奢侈品。
“現在你渾身上下最貴的穿戴,就是這條手鍊。衣服、褲子、鞋,總價加起來估計不超過三百,你穿着廉價服裝,卻沒有散發出絲毫窮酸氣,反倒有種渾然天成、不卑不亢的自信。
“你出生于普通家庭,但你絕不是普通女孩兒。你有十八歲女孩兒特有的那份純真,也有這個年紀的孩子稀缺的那份成熟。
“我很少在一個人身上看到純真與成熟并存。通常情況下,要麼是純真而懵懂,要麼是成熟而世故,隻有你,純真而成熟。你——”
孟紀淮蓦地頓住,及時收住最後一句話。
你太有魅力了。
他相信這句話即便不說出口,麥恬也能意會。
麥恬默默看着他笑,等他說完,坦言道:“大哥說得沒錯,我喜歡錢,我想賺錢,但我賺錢的目的,絕非為了大手筆揮霍出去。
“我對昂貴的東西沒多大興趣——沒有抨擊喜歡奢侈品和高消費人群的意思,這隻是我的個人偏好罷了。一樣東西之所以能吸引我,最重要的不是價格,而是我是否發自内心喜歡。
“很小的時候,我就對很多東西祛魅了,包括金錢。我渴望賺錢,不是因為錢有多美好,而是因為錢能為我所用。當我擁有了财富,我會拿錢去幹自己想幹的事,買自己想買的物件,哪怕有天我成為全球首富,商場有條華麗昂貴的裙子,我不喜歡,照樣不會買;路邊有個攤子炸串很好吃,想吃我依然會去吃。
“我是女人,從小聽到太多刻闆的陳詞濫調——女人永遠缺口紅;女人永遠缺衣服;女人永遠缺雙鞋……社會對雄競概念的定義簡而言之就是搞錢、搞學習、搞事業、力争上遊,又把比美比柔比誰更讨男人喜歡看作雌競。
“哦,一個女人認真賺錢,意味着她參與雄競了;一個女人認真化妝,意味着她在參與雌競……不是,這對麼?這真的對麼?
“為什麼雌競不能是搞錢、搞學習、搞事業、力争上遊?為什麼雄競不能是男人之間比貌美比體貼比誰更讨女人喜歡?
“當然了,這隻是我個人的理解,我的理解很主觀,很狹隘,不強求大哥認同,咱們求同存異。話又說回來,我從來都沒興趣參與什麼雌競雄競,非要競,我隻跟自己競。
“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進步一點點,哪怕隻是一丁點,我就滿足了;當下的我比前一秒的我更快樂,多麼令人歡欣鼓舞的事啊!
“女人的快樂,不應該跟這樣那樣的物件挂鈎。誰喜歡口紅、喜歡漂亮裙子、喜歡名牌包包,如果這些東西真的能讓她快樂,那就遵循本心去買,這沒什麼不對。
“但是,誰也不能要求不喜歡這些東西的女人喜歡它們,誰都沒有權力定義不喜歡這些東西的女人就不算真正的女人。
“大哥感受到的,我那份不卑不亢的自信,來源于我對自己那份真切實在的愛。不久前,我在一本叫做《基層女性》的書上看到這麼一段話——
“‘真正的愛自己,就是勇敢地為自己的生活作選擇,從生活的小事開始獨立自主,勇敢地面對選擇帶來的結果,并勇敢地承擔責任,去經曆,去成長,努力把命運引到自己想要到達的地方……當你欣賞自己,愛上自己的那一刻,你的生活才算真正開始。’
“大哥,我很愛很愛我自己,無論别人愛不愛我,無論别人怎樣議論我,都無法撼動這份愛分毫。孟家的千金也好,公主也好,都不影響我對自己的認知。我愛自己,并深知自己值得被愛,這與别人給我的任何身份毫無關系。”
最後一段話,麥恬說得铿锵有力。這是一番剖白,也是一種表态——
孟家對我好,我感激,但我依然還是我自己,永遠選擇做自己,永不放棄愛自己。
孟紀淮淡淡看着她,許久不言語。
他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雌雄同體的具象化。
他忽然發現初見麥恬時,自己對她動的那份念想有多可笑。
一個姑娘清醒理智到這般地步,不會成為以男為大的小女人,隻會擁有甘願為她付出一切的裙下臣。
越是這樣,越激發起他心底那點不可告人的征服欲。
他看着這張清麗面龐,壓制住此刻不合時宜的原始欲望,暗暗起誓:自己要愛她,疼她,護她,一輩子。
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