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經紀人李勝心裡一高興,立馬就不跟他見外,也不藏私了,“雖然沒兩集侍衛就死了,但是你也不能小瞧他,給導演留個好印象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這句話換一個人來李勝都不會說的,要知道一部電視劇光演員就要好幾百個,導演上哪記你一個小炮灰去,但賀舒不一樣,李勝敢咣咣咣砸胸脯保證,放眼整個娛樂圈,沒幾個能比賀舒這張臉更讓人過目不忘的。
賀舒:“……”所以到最後,他演的還是個死人嗎?
李勝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了,“我知道上來就演古裝劇你肯定不習慣,導演也許會罵你,但到時候你千萬别慌,導演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虛心點,他不會太難為你個小炮灰的。”
賀舒一心二用,一邊仔細地聽着李勝的話,從中吸取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一邊仔細讀着劇本上的對話,以一種絕對高于常人的速度把整段對話都背了下來。他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雖然不明白這個敢罵他的“導演”是什麼人,但他對自己很自信。
魔教第十二代教主賀舒,江湖上給他的最中肯的綽号是“千面劍神”,說的就是他的兩項成名絕技——易容和劍術。如果說在劍術方面他不敢稱天賦第一,但在易容術上他敢說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在江湖上的易容術高手還停留在弄張人|皮面具,用畫人畫虎難畫骨的拙劣手段招搖撞騙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什麼叫知人知面又知心了——他的演技早就在二十歲穿上一身侍衛服混進皇宮大内的時候就登峰造極了。
如果這次李勝給他的不是縱觀下來和他生活的環境無甚出入的“古裝劇”,而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他還要擔心一下,現在連要說的話都事先給好了,他再演不好就可以直接去他師父墳頭以死謝罪了。
等李勝絮絮叨叨給他把在片場要注意的事都交代一遍之後,賀舒已經把所有關于他的台詞都背下來了。李勝趁着紅燈檢查了一下他的進度,非常滿意,也就不再打擾他。
首都郊區的這個影視基地離賀舒家至少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李勝把車開進停車場的時候,賀舒已經把整本劇本都看了個大概,姿勢也從一開始的正襟危坐,變成了賀舒式的自我放飛。
——他閉着眼大爺一樣翹着二郎腿,右手支在車門上抵着自己的額角,左手纖長的手指在膝蓋上有規律的跳動——明明是正常的閉目養神,套到他身上就是渾身說不出的慵懶貴氣。
李勝解開安全帶扭頭看他,立馬把兩根眉毛皺成兩條歪歪扭扭的毛毛蟲,“到了片場注意點你的形象,你還沒成大明星呢,架勢擺的太足讓别人看到了隻會罵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賀舒不明就裡地睜開眼,目光從自己的胳膊看到自己的腿,然後給了李勝一個“所以我哪裡有問題”的困惑眼神。
李勝瞪他一眼,痛心疾首地說:“你能不能别跟個大少爺似的!溫順乖巧一點懂嗎!”
從小以人人敬畏的魔教少主身份長大、更衣沐浴捶肩捏腿都有不同小美人服侍的真·封建餘孽·賀大少爺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打了個措手不及,搜腸刮肚地想象了一下“乖巧溫順”是什麼樣子,然後默默地放下腿乖乖并好,手收回來虛虛握住胸前的安全帶,微阖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長長的睫毛在他精緻的卧蠶上打了一圈欲語還休的陰影。
李勝:“……”
李勝虎軀一震,盯着畫一樣的美少年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咳,這樣,這樣就挺好,繼續保持,不要驕傲。”
賀舒“乖巧”地點點頭,學着李勝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他跟着李勝下了車,眼底卻閃過一抹淡淡的嘲弄。李勝在前面走得飛快,邊走邊打電話,賀舒在後面邁開長腿毫無壓力地跟着,把過猶不及的乖巧調節成謙遜溫和,内斂沉穩。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麼叫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
兩人走了快十分鐘,在攝影棚門口碰到了出來接人的副導演。副導演看起來和李勝關系不錯,他笑呵呵地拍拍李勝的肩膀,轉頭看賀舒的時候愣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直接說:“行,不錯,我讓小林帶他去換戲服化妝,一個小時後估計就要拍他那幕,好好準備。”
李勝給了賀舒一個眼神,賀舒立刻心領神會,他朝着副導演中規中矩地一笑,“我先行準備,二位留步。”
李勝:“……!!!”
李勝臉都綠了,萬萬沒想到一直表現良好的賀舒會給他當着副導演的面捅出這麼一句奇離古怪的話,頓時把他嘴縫上的心都有了。可惜罪魁禍首已經淡定地甩手走了,他隻能頂着副導演古怪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這孩子可能有點入戲了。”
副導演給面子地笑了笑。
那邊場務小林領着賀舒去換了侍衛服,又把他送到化妝間,賀舒進屋前非常客氣地和她道了謝,小林趕緊擺手說不用,然後紅着臉跑開了。
化妝間裡隻有一個化妝師,正給一個宮女化妝。賀舒沒有聲張,隻是坐到一旁靜靜等。化妝師很快就把手頭這個解決了,剛要拉開嗓門喊一嗓子“下一個”,就在看到賀舒的一瞬間果斷咽了回去。
賀舒很有眼色地坐過去。
這化妝師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雖然平時都給龍套們化妝,但好歹也算見多識廣。她以為她那顆隻會為美色而屈服的玻璃心,早就在平日裡摳腳大漢和鮮肉龍套無縫切換中被訓練地百毒不侵了,結果在她舉着粉撲準備往眼前這張跟白煮蛋一樣光滑白嫩的臉上放的那一刻,她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小姑娘在心裡無力地哀嚎了一聲,手上毫不猶豫地把“大衆”粉撲丢出去,嘩啦啦把自己包裡那堆價值不菲的心頭寶抖到桌子上,在蛋蛋的羞澀中把自己平時用的粉底挑出來。這個往日一聲暴喝能隔空把二十米開外的群演叫進來的妹子,以一種聽多了容易得糖尿病的甜甜嗓音問:“你皮膚好好啊,叫什麼名字啊?”
感受到眼皮上的摩擦感,賀舒沒有睜眼,隻是嘴角微翹,“多謝誇獎,叫我賀舒就好。”
小化妝師美滋滋地記下他的名字,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等到最後一道工序結束,小化妝師猶豫了一下,從包裡摸出一塊巧克力來,她把它塞到賀舒手裡,笑眯眯地說:“我看你臉色不好,應該是沒吃飯吧,吃塊巧克力應該能頂一會兒。”
賀舒刷地睜開眼,那雙妝後格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在她真誠的臉上看了一圈,然後半點不遲疑地撥開包裝紙把裡面“黑乎乎的不知名物體”放到嘴裡。他站起來,接着身高的優勢低頭深深看了小化妝師一眼,慢慢從眼角眉梢暈開一層層令人難以招架的溫柔笑意,“謝謝。”
會心一擊!
小化妝師舉着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眼影刷徹底呆住了。
她暈乎乎地想:媽、媽、啊!宇宙好像在我眼前炸、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