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予懷心中一跳,他先前隻當小徒弟是修煉途中走火入魔,但及時止住,沒成想是更加嚴重的心魔。
不禁疑慮道:“心魔?他化形不過一年多……是還在東海的時候就出現的嗎?”
“并不是。”
沉玉搖頭否認,并未過多解釋,隻道:“他很聽你的話,也可以說你是唯一能拴住他的鎖鍊。若是想讓這條小龍一直這般溫順,仙君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她随手撥着硯台邊的紙筆,在遲予懷開口前先道:“畢竟你們這一趟所為的秘境,我猜測正是東海龍宮的遺迹,想來隻有他能開啟。不知昔日的龍族首領在東海究竟藏有何物,為了未來各族的安定,我隻能提早将他身上的隐患告知仙君。”
遲予懷倒是從沒想過這層聯系,經沉玉這麼一提醒,又估摸着秘境開始流傳的時間,覺得她所言甚是。
他繼續請教道:“多謝姑娘告知,這些隐患可有解決辦法?”
沉玉輕聲道:“洗髓。”
“洗髓?”
“把他骨血裡屬于龍妖惡的那一部分剝離出來,很殘忍,也很困難,稍有不慎就會靈力盡失,成為廢人。但也許是目前最有效的辦法,還是建立在他修着人類功法的基礎上。”
沉玉無奈道:“不過他的血脈太過純粹,哪怕洗髓成功也還是會有影響,隻是不至于完全失控。有仙君親自看着,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遲予懷遲疑道:“隻有這個辦法麼?”
“本來是有許多方法可選,可他如今心魔難袪,而且……”沉玉欲言又止,“總之,如今怕是隻有這一種方法可行,仙君慎重考慮吧。海底城的溫泉可以借仙君所用,泉水有天然的洗滌經脈之能,對洗髓能夠有所助益。”
她再次起身,遊向另一側的書架:“我本不想多言,隻是近來東海出現一條白蛟,把我們從東域趕出,嚷着要在龍宮原本所在之處将其重建,緊接着你們便來了,未免太過湊巧。這些事若是不提早言明,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遲予懷思忖道:“莫非遲煜和寒洲在白蛟那裡?”
“正是,那白蛟抓了好多海族替他搭建龍宮,這次不知怎的抓了岸上的人類。仙君且放心,它心中并無傷人之意,抓的海族沒幾日也會放走。”
沉玉又遞給他一本古籍:“這裡邊有洗髓的介紹,仙君可以在尋找秘境之前慢慢考慮,途中白蛟若是放人,我會叫族人把他們帶過來。”
“我還有族中瑣事要忙,就不在此久留了。一會南離會過來為仙君翻譯文字,藏書閣周邊的空屋子你們可以随意居住,有任何需要告知我的族人們就好。”
遲予懷答應一聲,送她離開藏書閣。緩步到桌案前落座,端詳着兩本古籍的封皮,默默消化她方才所說的話。
兩位徒弟那裡暫且可以放心,沉玉既然笃定白蛟沒有害人之心,又派人前去接守,定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
雲恩……他卻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那句“他很聽你的話”沉重的壓在心頭,遲予懷知道隻要自己開口,哪怕隻是詢問雲恩的意見,小徒弟也會立即答應。
他原本想着靠教化教好雲恩,可心魔會将人心中的惡意無限放大,甚至潛移默化的改變人的一些想法,僅憑意志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不和他說呢……
難道真的隻有洗髓這一條路可走?
遲予懷坐在案前沉思良久,想了很多,卻仍是不得答案。
直到門扉推開的吱呀聲打斷思緒,伴着一聲溫柔的:“仙君為何愁眉不展?看着叫人好生心疼。”
遲予懷還未來得及起身相迎,微涼的尾鳍已經在他的腿邊輕輕拍打,兩隻修細的手順勢搭上他的肩膀。
南離從遲予懷背後探出腦袋,聲音幾乎是貼着他的耳廓:“仙君,需要我為你翻譯哪些内容?”
遲予懷停頓片刻,塵識出鞘,劍柄在不遠處的椅子腿上一敲,将木椅迅速送到他身旁。
“坐。”
他偏過頭,視線移向椅子,示意南離可以坐在那裡。指節輕挑,掀開那本遷居史的封皮。
“可以幫我翻譯那塊門石的相關内容麼?麻煩了。”
桌台上淩亂的書卷整齊理好,碼在遲予懷那側,留給南離的位置幹淨且沒有雜物,支肘甚至是趴着都有空間。
鲛人眼中的愛慕更盛,從他身上下來,把椅子挪的離遲予懷僅餘咫尺,這才一本正經的翻找起百年前的那段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