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家門口。
簡初詞攥着兜裡的馬克筆,琢磨醞釀了一路的話,開口前,周政業恰好接電話。
電話還在打,簡初詞揮手下車,算是告别。
剛喝完水,周政業的号碼打進來:“怎麼走那麼快?”
“看你忙,沒打擾。”
“不打擾。”
通話裡安靜了一會兒,簡初詞猶豫着之前的想法,是不是該邀請周政業回家住,可“邀請”太疏遠,不夠“熟悉”,這裡本就是他的家。
簡初詞換了話術:“我明天還可以過去嗎?”
馮景發來很多機器人的資料、照片和視頻,但都不如親眼所見。
“可以,我來接你。”
“不用,明天公交免費。”簡初詞補充,“直達。”
“我的車也免費。”周政業又說,“順路。”
簡初詞沒再托辭:“明天見。”
“嗯,我回公司睡了。”
“?”簡初詞:“哦,好的。”
挂斷電話,周政業的車還停在樓下,他劃開手機,搜索關鍵字:老公是機器人工程師。
是一篇網絡小說,他以為簡初詞不會看這些。随便翻了兩頁,周政業退出界面,透過三樓窗簾,光依稀可見。
那個房間是畫室。
燈隻開了最暗的那盞,簡初詞蜷進沙發,畫本墊在膝蓋,筆尖是交叉牽在一起的手,周圍纏滿液态金屬。
心髒在筆尖上跳,直到鋪滿全部畫面。
簡初詞點開手機,通知欄最上面,是毛蛋的好友通過申請,但沒有消息。
放下手機,簡初詞掏出沒收柒柒的小說。
表達情感的方式很多,簡初詞并不擅長文字,也極少關注這類作品。
他随便翻開一頁,最上方有一欄副标題:【吃醋】。
次日下午,周政業準時來接。
簡初詞的手機震個不停,毛蛋像個不知疲倦的永動機,從早上八點開始發,簡初詞快中午才看到。
一顆蛋自己和自己聊了上百條,圖文并茂,精彩紛呈,簡初詞從頭翻到尾,笑得差點遲到。
周政業放慢車速,目光落在簡初詞嘴角,“毛蛋?”
“嗯。”簡初詞還在回消息。
周政業:“他話很多,精力用不完,你煩了可以不理,他不會生氣。”
簡初詞轉頭:“為什麼不生氣?”
“他也知道自己很煩。”
“他說你晚上沒收他手機,所以白天要聊回來。”簡初詞強調,“還有,他不煩。”
周政業開車,簡初詞繼續和毛蛋聊。
你的無敵蛋哥:「簡寶貝,你的微信頭像是什麼呀,馬嗎?」
簡初詞:“……”
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兔子。」
你的無敵蛋哥:「噢。不是你畫吧。【滿臉問号】
「不是。」
你的無敵蛋哥:「我猜也是,你畫的比這個好看無數無數倍!【送花花】」
你的無敵蛋哥:「我也有兔子。你看【圖】」
是毛蛋和兔子玩偶的自拍,貼臉抱着,笑得滿屏長星星。
毛蛋的微信頭像,也是和白色兔子的合影。包括他的朋友圈,也經常出現這隻兔子。
你的無敵蛋哥:「我的兔子是不是超級無敵可愛?【呲牙笑】」
「嗯,很可愛。【兔子愛心】」
簡初詞點開自己的頭像。
「我的兔子,也很可愛。【貓爪擊掌】」
辦公樓前,一顆蛋朝簡初詞飛奔而來,蹦着跳着喊他,說想他想他好想他。實際上,他們昨晚剛見過面。
毛蛋腦袋和肚子光溜溜油亮亮的,帶着股香味,像是專門打扮過。
簡初詞拉着毛蛋的手,跟他回辦公室畫畫。原本是來工作,不料變成個人專場。
毛蛋站在窗邊,各種擺POSS,凹造型。
簡初詞把畫好的本子遞給他。
毛蛋眼睛發光,跟放煙花似的:“哇!我不僅長了頭發,還有衣服穿,蛋哥可太帥了。”
毛蛋指指光溜溜的肚皮,“簡寶貝,這裡這裡,在這裡也給我畫個一模一樣的,我要給安迪和蘇蘇去看。”
安迪和蘇蘇是毛蛋新交的朋友,安迪是公司前台的語音電話,蘇蘇是隻智能電子狗保安,二十四小時在大樓遊蹿。
簡初詞轉向身後,周政業在不遠處辦公。
“不用管周木頭,可以可以的,我可以畫的。”毛蛋急不可耐,“别用鉛筆,用擦不掉的畫。”
周政業說:“他表面是有機矽和水性聚氨酯塗層,柔韌、耐候,防水,可任意塗擦。”
痛失的發型敲打着毛蛋的記憶:“我不要擦,簡寶貝你給我用擦不掉的筆畫,我是一顆有毛的蛋,我不要當裸奔的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