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
他曾說江山如畫,當我回味這四個字時,心有一分輕輕的抽動,就像心髒跳着跳着卻像失去了什麼,感覺有痛苦,有難受,還有一些奇怪的感覺,我止住了心中的感覺,繼續描眉,看着銅鏡中的女子,忽然有一陣恍惚,這是我麼。
銅鏡有幾分模糊,但依舊能夠看到我明媚的雙眼,雖然很明媚,卻和我的心境不符,我止不住我的動作,走向了銅盆,看着水中倒映的臉,垂雲髻配上赤色鎏金步搖,原本秀氣的臉上畫滿濃豔的盛妝,雖然顯得有幾分貴氣,但配上我的身份,倒有幾分不倫不類。
我又回到梳妝鏡旁,繼續描眉,當我描完眉毛,我不禁在心裡默默的抱怨,他怎麼還不起來,我看向他,卻發現他早已經醒過來了,看樣子已經盯了好久了,我的臉微微一紅,雖然我知道在我臉上那層厚厚的白粉和胭脂下他看不見我害羞,但我确實是想表現的害羞一些,不僅是作為一個女子的矜持,還有不知剛才我無聊時的舉動他看了多少。
因為我垂下眼眸,所以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到他來到我的身邊,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碎玉的聲音,聽起來就是一種享受,他說:“文商,我想把你帶回府中,好麼。”聽了他的話,我弱弱回道:“文商自然是願意跟随王爺的。”
我原應是醉紅樓的名妓,因為我自小便容貌突出,媽媽自然是把我當頭牌養的,其他三位姐妹也沒讓媽媽失望,我卻不太讓媽媽滿意,因為雖然我小時生的美麗,長大卻卻不盡人意,但媽媽的一位相好卻說我雖然長得不如其他三位,但身上總有種若有若無的氣質,讓人着迷,雖然我懷疑那人眼瞎,因為那人是媽媽的相好,媽媽的容顔實在不敢恭維,但聽到那句話時我還是很開心的。
而到了我要被競拍的日子了,我估計我其實是害怕的,害怕和樓裡的姑娘一樣,好的被人贖走,卻不得不面對買主家的勾心鬥角,壞的要付出所有的青春,卻在以後不得善終,我應該是惶惶不可終日的準備,卻還是出了一點小插曲,我被人帶走了。
一切錯處都發生在一個月前,當時丞相葉家謀逆,聖上大怒,判葉家滿門抄斬,葉家的小兒子自小便學武功,于是躲過了士兵的追捕,逃到了醉紅樓,我幫他藏了起來,并且幫他療傷,但條件是讓他帶我走,他是個地道了江湖中人,俠肝義膽,在風聲松了不少時他把我帶了出去。
但我們都小看祈王了,祈王是聖上的弟弟,他負責這次的捉拿叛逆的事宜,我們在京城外的一個荒廟被抓了,但葉丞相的小兒子很厲害,在沒有一點勝算了包圍下他還是斬殺了不少士兵,并且燒毀了荒廟,雖然他死在荒廟裡了。
我逃出來了,可惜我被人砸了一下子,再醒來時在大牢裡,一位顫顫巍巍的老人問我一些話,但是,我迷茫的雙眼告訴他們我失憶了,後來我才知道那人是太醫,原本給我診斷的結果就是失憶,隻是他們更相信世界上有奇迹,明顯世界讓他們失望了。
之後我就被放回去了,官方語言是我被叛逆劫走了,但實際是怎麼回事一想就通,于是媽媽就沒我什麼好臉色看,主要是因為我的緣故害她好些天沒有營業,看着嗜錢如命的媽媽我也無可奈何。
到了我競拍的那夜,我的侍女惟雪最初畫了一個淡妝,說這樣看起來更聖潔一些,我想了想我所在何處,一下子笑了,看着詫異的惟雪,我說:“你給我畫個妖豔一些的妝容吧。”等惟雪畫完,我和她無聊的閑談,因為前面很熱鬧,和我一起訓練的其他三位姐妹在台前展示才藝,我又無能為力了。
等到她們被人競拍走,我款款的走到台前,看着大廳紅燭暖暖,客人們迷戀的雙眼,我想起惟雪,妝畫的真不錯,真讓我有一種自豪感。
可惜我沒有要表演的,但客人的起哄讓我有些沒面子,看着旁邊的筝,我忽然内心一動,仿佛看到了一處輝煌大氣的樓閣,蜿蜒回轉的走廊,怪石嶙峋,卻又有幾株桃花渲染,桃花飄得漫天,紅衣的女子指間翻轉,恢弘的樂曲自指間流出,仿佛金戈鐵馬的戰場,又仿佛衆臣朝拜的大典,在場的人物皆被這似大氣又似肅穆的樂曲傾倒,一曲完畢,那些人仍舊沉浸那曲中無法走出。
當我從内心的記憶中走出我發現我已坐在筝前,指間的微疼告訴我我剛才的行為。
看着台下人的沉浸,我沒有表情,但我的内心卻深深的詫異,這時,掌聲突兀的響起,衆人才清醒,跟着一起鼓掌,我傾笑,效果還不錯,雖然不知道剛才是怎麼一會事。
我回到台後,懶得留在那裡,我知道,媽媽會為我做主,果然,不一會,我的房間裡便來了一個人,端正的發髻被墨玉簪子束起,長眉入鬓,眉下的雙眼古樸深邃,宛如黑曜石般讓人迷戀,而唇型極美,透着玫紅的色彩,月白色的長衫被他穿的極有韻味,看到了這個看起來很高深莫測的美男,我似乎看到了兩個字:麻煩。
惟雪臨走前的暗示告訴我讓我留住他,自然我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當今聖上的弟弟,祈王,比聖上小了五歲,是聖上極為忌諱的人物,可惜正因為他有一塊免死金牌,聖上遲遲不能殺他,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早就死了幾十次了吧。
待惟雪走後,他一直看着我,我沒有低頭,也看着他,我們互相盯了一會,我忽然就笑了:“春宵苦短,你就把時間都浪費在看我了,那媽媽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他也樂了,看着他笑,我不禁想到:他還真是個美男。他道:“為什麼她會開心,而不是你開心。”我回答:“明天媽媽可以按照今天的價再拍賣一遍。”他嘴角還有一絲笑意,道:“我以為你會怕,不過,能彈出那樣樂曲的人,自然不同于他人。”
我輕輕一笑,傾倒在他的懷中。
第二日他将我帶回府中,納我為妾,我被安置在雲煙閣,看着他離開,我端坐在梳妝台旁,惟雪道:“謝小姐帶我離開醉紅樓。”我微笑:“你是我最親的人,我自然不會把你留在那裡受苦。”
祈王府很大,雕梁畫棟,盡顯皇族氣場,雖然覺得有幾分熟悉,但後來笑了笑,我一直都在醉紅樓長大,又怎麼可能對這裡熟悉呢。
在祈王府呆了一段時間,在這些時間裡,我讓惟雪在祈王的書齋中借了一些書看,來打發無聊的時間,看着這些書,有一些傳奇,也有一些史書,而當我看到一部前朝的史書時,邊角處标了一些文字,婉約中透着大氣,可惜卻因時間過長隻留下一點痕迹:烽火天下,山河不變。
明顯後面還有些字迹,可惜已經模糊,不知怎麼,看到這些時我的眼淚不自覺的就掉了下來,這時惟雪來到我身旁,對我說:“祈王妃派人來,希望你去見見她。”
去了寰宇閣,看到祈王妃,她生的極标志,身上那份貴族的氣質更為她添一份美麗,很端莊大氣,有些像坐在蓮座上的觀音,我福了福身體,她輕起朱唇:“看樣子傳言不可信,你這幅樣子,哪裡是勾魂奪魄的精魅,倒像誤落凡塵的仙子,不過你進了王府,你就是我的妹妹,若有什麼麻煩,一定要跟姐姐說,姐姐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我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
看樣子祈王千金買一個魅惑世人的妖精就連王妃都知道了,不過她是王府的女主人,又怎麼會不知呢。
我身後的惟雪聽到後,忽然就跪下,道:“王妃你是好人,我家主子也是好人,自我家主子進祈王府後,慕蘭閣的人就一直找我家主子麻煩,雖然我家主子是個善良的人,但王府的規矩是不能變的,對麼。”
祈王妃聽後依舊微笑:“這是自然,王府的規矩自然是不能變的。”我看着祈王妃眼中的笑意,笑中有一分冷意,我心裡也泛起一陣寒意。
在之後的時間裡我經常去往寰宇閣,同祈王妃聊聊天,很快我發現她是一個很睿智的女人,和她在一起聊天,很舒服。
當我回到雲煙閣,惟雪道:“真不愧是王妃居住的地方,還真是美啊,樓閣高起,走廊蜿蜒,雲煙閣可連那的一半都不到呢。”
我那時正看新的書籍,聽後蹙眉斥道:“這話以後别說了,你很聰明,别因為這種話毀了自己,要知道隔牆有耳。”惟雪聽後吐吐舌頭。
過了一些日子,我有些想念醉紅樓的日子了,畢竟那裡不用時時端正自己的行為,可是我知道我出不去,祈王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回府,即使回府,也有股風塵仆仆的氣息,我還記得有一夜,我已經在床上入睡了,可是半夜時忽然闖來一人,因為我覺輕,所以我立刻醒了過來,見那人有幾分邋遢,剛要說話,就被他抱入懷中,我有些被吓到,我還沒喊出來,就發現那人是祈王,我看他疲倦的樣子,道:“王爺,怎麼了。”
他的聲音因為勞累,有幾分沙啞:“我做夢夢到你走了,還好你還在。”我聽後心裡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蔓延,像絲一樣,密密麻麻的包圍着我。
看他疲倦的樣子,我便沒有叫惟雪,看着他在我的懷裡睡覺,一夜無夢,第二日我叫了惟雪,見惟雪吃驚的樣子,我無奈一笑。
等到第二日我以為他還要出去,卻發現他留在雲煙閣,他說他想聽我彈筝,我面對面前的古筝,流水一樣的樂曲在指尖傾瀉,看着他溫柔的目光,我淺淺一笑,看着他忽然有些發呆,我走到他身旁,見他手中拿着我這些日子看的書,我問道:“王爺也喜歡這本書。”
他挑眉:“這書齋的書大部分都是我喜歡的,看樣子你也喜歡。”
我想了想,道:“祈王妃也是位博學多知的女子。”
他聽後笑道:“我估計也隻有你能聽的了她的大道理了。”
之後他又談了很多關于一些文章的看法,看着他,我不禁想到:是不是讓他肆意的言談就能讓他開心了。
那件事之後惟雪看出祈王對我的寵愛,于是惟雪便沒有之前的小心翼翼,她想要好好看看祈王府,而這也是我的想法,我倆一拍即合,結果沒想到在小橋處見到薛依,惟雪很不喜歡她,因為她在我們剛入府中時就處處找我們麻煩,而後惟雪讓祈王妃将她修理了一番,她才停止對我們找麻煩,沒想到我和她這麼“有緣”。
她看向我,美目中迸發憤怒的火焰,我福了福身子,便要離開,沒想到她見我對她無禮,竟一揮手推了我一下,我沒有站穩,就掉進了河裡。
記憶
水四面八方向我湧來,我仿佛看到了什麼。莊重威嚴的聲音響起:“我的女兒在我收複最後一城時出生,看樣她就是我國的福祉,我賜她護國公主之封号,她就叫晏然。”
我是雲國的公主,我叫晏然,現在的皇帝是我的弟弟,雖然他年紀有點小,但我覺得我完全有能力幫他,因為我自小受父皇寵愛,他處理政務時我都在旁邊,有時他還會問我的意見,有時他會遺憾,為什麼我不是男兒身。
後來我七歲時,我父皇晚來得子,是和我母妃的孩子,可惜我母妃卻因此死亡,她在生下我弟弟時被人謀害,于是我父親對弟弟的感情時好時壞,畢竟我母親是我父皇最愛的女人,卻死在其他人的手中,他的出生,象征父皇的無能,他雖奪得天下,卻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守護不了。
看着我的弟弟,一個小娃娃,有點肉嘟嘟的,但很可愛,我自告奮勇要養他,父皇自然是同意了,在之後的幾年,他一點點長大,從粘我的小豆丁長成一個少年,依舊可愛懵懂,從後面姐姐、姐姐的叫我,但我想到他日後是萬人之上,我就不得不狠下心讓他學習詩書禮樂。
我找來最好的老師,逼他去學這些東西,雖然看他不開心,但我隻能狠下心,直到有一次我受不了了,他因為犯錯被太傅打手闆打了好幾下,看着他紅紅的手掌,我氣的找太傅理論,結果太傅在父皇面前以死明志,我父皇倒是很随意:“出門再自殺,别污了大殿。”
結果所有的文士都看不上我,說我不尊重儒士,過了幾年,父皇駕崩,我幾乎崩潰,那個一直寵我愛我的父皇永遠的離開了我,我想永遠守在皇陵,但看着弱小的弟弟,我不得不陷入争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