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景岚：“剩下的都是你的。”

李錦钰：“你對我真好。”

華景岚：……李錦钰全吃完了，他肚子明顯鼓了一點，華景岚：“你平常一天吃幾頓。”

李錦钰：“一兩頓吧，有時候不吃，這是我吃的最飽的一次。”

華景岚：“是仆人不給你飯麼。”

李錦钰：“他們說我不乖。”

王妃拍去了桌子，得知李錦钰的現狀，她很生氣，在李錦钰瘋了之後，她給李錦钰院内的月錢還多了一部分，可李錦钰連飯都吃不上，那些錢财竟然被這些無良的仆人昧下了，若不是這一次見到了他吃了過去不屑的東西，王妃又豈敢相信。

王妃将院中的仆人全部打了二十大闆，全部發賣，又重新從别的院子暫時調過去給李錦钰的院中。

雖然李錦钰不是身上掉下來的肉，但也曾讓王府權極一時，才不過落魄三個月，就是這樣的慘狀，王妃豈能不氣。

但整個王府一大家子，王妃執掌中饋，也根本無暇顧及李錦钰的院子，唯一能将李錦钰院子打理好的也隻能是他的侍妾了。

王妃對仆人：“你多去看幾次，她是怎麼對錦钰的，别過了幾天，也和這些舊仆一般。”王妃沒說話，但仆人卻知道指的是李錦钰的侍妾。

仆人：“是。”

華景岚發現李錦钰并不是無禮，也不是胡鬧，隻是他瘋了之後，許多人拿過去的标準要求他，可若将他當個孩子，耐心教導，李錦钰成長還是挺快的。

華景岚是這樣的感覺，她教會他餐桌禮儀，一家吃飯的時候，李錦钰的父親不再不滿。

李錦钰也知道自己該去什麼玩，不該去哪裡。

李錦钰倒是走上正道了，可華景岚卻焦急了，她這身體倒是不柔弱了，但一直無法成功練功，但她測過骨，這身體資質不算特别差，不至于如此。

華景岚也知道急不來，她隻能尋些書打發時間，李錦钰見她看書，也玩夠了蚱蜢跳格子，開始找華景岚，華景岚提議：“我教你讀書吧。”

李錦钰點了點頭。

他覺得華景岚好厲害，就是因為有她，所以他過得才這麼肆意，他喜歡她。

他也想變得像她一樣厲害。

華景岚發現自己也是有些教書的天賦，李錦钰學得很快，很快就認識了許多字，華景岚發現他記憶力很好。

華景岚更有成就感了。

待李錦钰練完字，夜已經黑了，兩人去睡覺，華景岚隻當李錦钰是個四五歲的頑童，兩人如今在一張床上，除了有時搶被之外，兩人也沒什麼矛盾。

其實問題出在華景岚身上，床上有兩張被，她總是喜歡睡着睡着壓在身子底下一個，身上蓋一個，等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李錦钰凍得有點可憐，華景岚才不好意思的再給他蓋上，後來就習慣了。

今夜是十五，滿月。

月輝灑落整個大地，華景岚将被子給李錦钰蓋上之後，她穿上鞋，打開窗戶，她如今沒有一絲功力，遠觀形象，總遠方妖氣彌漫，沾染了天狼星。

華景岚握緊了拳頭，原本這個時候，她該背上長劍，孤身去西碩，可如今她困于内宅，練一絲功力都用不出來。

就在她要接着睡覺的時候，床上突然有了動靜，華景岚感覺不出什麼，卻感覺魂魄有一瞬間的戰栗，原本沉睡的李錦钰突然睜開了眼睛，那不是平常天真懵懂的眼神，也不是過往狂妄肆意的眼神，而是一種孤狼般的神色，像是空手走在雪地上，遇到了饑餓的狼群。

華景岚往後退了一步。

可李錦钰一把抓住了她的脖頸，他問：“你是誰？”

華景岚拼了一把：“夫君。”

在李錦钰怔愣的時候，華景岚又喚了一聲疼，這句喊回了李錦钰的意識，他嘴角扯出一絲笑，是冷笑，他出手了，空着的手握住了華景岚的右手，一道霸氣刺入了她的經脈，李錦钰：“若你有異心，必死無疑。”

說完這句話，李錦钰突然被掐斷了意識，突然昏倒。

華景岚突然發現，之前她一直停滞的功法，終于前仆後繼的轉動了……

第二日，李錦钰醒了，他仿佛沒有昨晚記憶一樣，還纏着華景岚教他讀書。

華景岚想起昨夜被憑空注入的霸氣，他就想給他一腳，但她又試探了一下李錦钰，果然還是蠢的。

華景岚熟讀功法，确定了李錦钰這瘋病和滿月有關，原來那才是真正的李錦钰，果然她之前的猜測無誤。

想到這裡，華景岚給了他一腳。

李錦钰問她為什麼踹他，華景岚：“腳滑。”

不過那縷霸氣大思想有關，隻要沒有謀害李錦钰的想法，那就隻會蟄伏，不會影響自己。

華景岚知道自己是力量不夠，等她功力大增之後，這縷霸氣就會被驅逐出去，所以她也并沒有什麼擔心，倒是反而有些感謝李錦钰，要不是他作這一回妖，自己恐怕到現在都沒有辦法練功。

想到這裡，華景岚又認真教他讀書。

但華景岚不知道的是，李錦钰已經有了意識。

這意識就像是漂浮的幽魂，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哪怕是如今學習的小錦钰（區分一下，小錦钰指還是瘋的，李錦钰是已經恢複記憶的沒瘋的，還是遊魂狀态的吐槽體），在昨天李錦钰清醒又沉睡之後，李錦钰發現自己被身體排斥，思想自成一體。

李錦钰失去意識三個月，像是睡了三個月，昨天才清醒。

然後李錦钰看到小錦钰和一個陌生的女人開開心心學着，他心情複雜，這女人他昨晚還威脅過她。

畢竟是同一具身體，李錦钰很快就了解到這三個月發生了什麼。

他知曉之後心一涼。

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會瘋，這與他練得功法相關，他師父和他說，在他功法大成之前，他會失去意識，返璞歸真，而醒來的時間不定，也許一天，也許一年，與個人體質有關。

李錦钰在知道自己大概快瘋了的時候，選擇了回家，像他這樣矜貴的公子，原本可以不選擇這的功法，可他為了家族，才選擇最霸道的他練此功法，此功法十死一生，但也非一般功法能及，就像他的死對頭—名揚天下的華景岚，幾番試探，也試探不出他的實力，這就是這功法的優勢。

他本以為在家便會安全，他隻需靜靜等待醒來就好，可沒想到這短短三個月，他竟會落魄至此，若非這個被他威脅的侍妾，他恐怕到現在都沒有口飽飯吃，他有點後悔昨天的行為了，至少這個女人是對他好的。

最初這幾日他忿忿不平，可在小錦钰學書的幾日，他心情突然平靜了。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侍妾，她是個豁達的人，教會他何為禮義廉恥，何為閑開落花。

小錦钰在臨摹字帖，等他練完，拿給華景岚看，華景岚正閉目練功，聽到動靜，她睜開眼睛，就将小錦钰将字帖遞給她。

待華景岚誇完他之後，小錦钰問：“這段時間母妃待我也很好，可為什麼我之前會挨餓。”

華景岚思索一下，提筆寫了兩個字，她字迹娟秀，卻又暗藏鋒利：十全十美。

華景岚道：“人都想十全十美，卻又難以十全十美，你是先王妃之子，王妃注重名聲，生怕落了個苛待你的名聲，她在金銀學習上是一分不曾苛待你，但也因你是先王妃之子，她不好出手管教你，也不會給你夾菜，但她是關心你的，在得知你的困境之中，她時常派仆人來别院看看，甚至夜裡跪在佛堂請罪，這短時間王府失去了一個主心骨，偌大的王府，也隻有王妃當家，她有些錯處也實屬正常，但這些都是無心之失，她錯估了人性。”

華景岚心想，就是因為王妃太好，她攬下了王府所有的風雪，才把親子寵溺成廢物，而家中的小輩皆難以扶上牆，皆擅長吃喝玩樂，而非光耀門楣。

這樣的家族華景岚知曉太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部門還能堅持幾代，若這幾代中沒有小輩能撐起來的，家族就就散了。

若是李錦钰沒瘋，這家族倒是能維系更久。

至于佛堂請罪，那時有一次華景岚查看王府夜間巡邏才發現的。

華景岚又問他：“你現在過得如何？”

小錦钰：“很好，經常有新衣服，還有各種吃食。”

華景岚：“不止如此，王妃知道你想讀書，還送來這些紙張，這些紙張也很貴。”

小錦钰：“那我們去謝謝王妃吧。”

華景岚：“等你把字練好了，過幾天王爺壽辰，你寫一個祝壽的字，告訴别人是王妃給你網羅書本，不正是對她最大的感恩了麼。”

小錦钰：“也是，不過二弟會不會譏諷我。”

華景岚又寫下了幾個字：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你之前過得不好，除了那些仆人貪财，還與你二弟有關，王妃你是要感謝地，你這個弟弟你也是要教訓的，但這不是害他，若是欺負你，你不及時反擊，讓他不知界限，這才是最大的害他。”

小錦钰似懂非懂，不過等壽辰那日他便知道了，不知出了什麼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了二弟曾經算計他的事情，還是當着整個王府的面。

王妃很生氣，罰兒子跪在祠堂，請出了家法，這事鬧得挺大，聖上也知道這件事了，于是聖上說這世子之位還是讓李錦钰繼續擔着吧，也是他自己賺來的。

王妃她一直覺得自己一視同仁，如今卻發現不過是自以為是，當得知親兒子曾害過李錦钰時，她第一想法是祈求李錦钰原諒她兒子。

王妃親自去找李錦钰，說了聲對不起，她并非作秀，而是出自真心。

王妃對華景岚說：“若他有需求，你便和我提吧，也許讓你進侯府，才是我唯一正确的選擇。”

待王妃離開之後，華景岚盯着銅鏡，心想這才是王妃親手做得唯一錯事。

華景岚父親的是國師，在她有功法之後，她會看一些普通人的面相，她知曉，她附身的少女已經死了，她的命運就是讓她死在嫁人之前，如今她不過是讓屍體動彈起來而已。

她必須要盡快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哪怕這裡面被強行塞了一個魂魄，延緩了衰落，但在她練功之際，重生的幻象被擊破，壽宴之後，這具身體已經開始有了腐爛的味道。

其他人不知道華景岚的手段，但李錦钰一直和她在一起，但小錦钰沒有太多戒心，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做得，他真的好奇，王妃究竟從哪找到手段如此不尋常的人，成為他的侍妾。

李錦钰曾經覺得他是為家族修行，可一朝落魄，哪怕得到了道歉，可心口那股修行的氣像是一下子被擊散，他抗拒蘇醒，可在華景岚身邊，他漸漸知道了不修行的快樂，等他注意到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全是華景岚了。

他突然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了。

王府決定踏青，小錦钰也去踏青了，需要在佛寺待一天再回來，沒有一家帶妻子和侍妾。

翌日，華景岚想，上天還是厚待自己的，至少沒讓她失去味覺，她能吃許多好吃的。

她派小厮去排隊，幫她排糕點，那家糕點很難等，華景岚很想吃。

她在等小厮的時候，王府的馬車回來了，小錦钰跑着到華景岚面前，他說：“佛寺一點不好玩，不如在她身邊好玩。”王爺聽到之後臉一抽，王妃當沒聽到。

而李錦钰明明一縷幽魂，心卻在砰砰跳，在百無聊賴之際，他下車之後，見到他的侍妾，神色溫柔站在門口，風帶其他的長發，仿佛勾住了他的心，他知曉修行的意思，他有了真正想守護的人了。

小厮也回來了，華景岚沖小厮使了個顔色，小厮悄悄溜回了院子，将糕點在桌子上。

等小錦钰和華景岚回到院子，她突然說：“今天十四了，明天又是滿月了呢。”

李錦钰還沒理解這意思，華景岚看到了盒子，她面露微笑，說：“吃好吃的麼。”

小錦钰歡呼一聲，當小錦钰吃了一口之後，李錦钰突然最終有了一股香甜，這味道比他之前吃過的糕點都要美味，像是凝聚了花香和溫柔。

華景岚嘗到了想吃的東西非常滿足，不過她隻吃了幾個，剩下的都給了小錦钰。

大概離别在即，她修行這麼多天，已經掌握了離體，她算了時間，她要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了。

她心想，這個滿月，她見不到真正的李錦钰了，不過她倒是沒什麼遺憾，相對于真實的李錦钰，如今的小錦钰更真實，讓她這個孤獨的劍客憑空生了牽挂的思念，他們似師徒，似姐弟。

等翌日，她去了王妃處請安，又仔細安排好自己離開後的事，保證就算她走後，漸漸成長的小錦钰成安然無恙。

入夜，月亮漸漸上升，華景岚望向遠方，天狼星上，是更濃厚的妖氣。

華景岚不再磨蹭，她運出功法，遠處，李錦钰突然醒了，他知道，小錦钰消失了，或許沒消失，那是過去的自己，他們共同重新塑造了自己，全新的自己。

他望向華景岚，目光溫柔，這是他渴求許久的身體，終于得到了。

華景岚微笑：“爺怎麼醒了，是窗外的風吹到了麼。”她利落關上了窗戶，剛要扶李錦钰躺下，李錦钰輕輕吻上了她的臉頰，她一愣，笑了一下：“要乖乖的呀。”

她給李錦钰掖上了被角，起身出門，大概是剛得到身體，格外疲倦，李錦钰問她：“你去哪。”

華景岚：“我渴了，屋内沒水了，你先睡吧，喝完我就回來了。”

李錦钰想，那就明天再說吧。

華景岚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她覺得死在屋子裡面會給小錦钰留下陰影，如今不算冷，就倚在石凳上，希望小錦钰未來一切安好。

當妖氣徹底染黑天狼星之際。

華景岚功力大成，她睜開了雙眼，四周一片冰涼，她身在一片冰冷的石床之上，她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這是通天鑒的一樓，她慢慢登頂，見到了父親，也是國師。

國師望着遠處的天狼星，說：“我算到了你今天會醒。”

華景岚：“我回去西方。”

國師：“不，妖王在京師。”

華景岚訝然：“在哪裡？”

國師：“侯府李錦钰身上。”

華景岚更是驚訝，她甚至覺得自己被命運玩弄了：“我為什麼會離魂。”

國師：“我不知曉，但當初你刺殺妖王時，你失去了一段記憶，那片記憶徹底消失前，你說你之後會睡一段時間。”

華景岚沒想到還牽扯上了過去。

她還想說什麼，國師說：“你魂魄上刻着一道霸氣，是離體時沾染的麼？”

華景岚詫異，沒想到屬于李錦钰的東西竟然被她帶回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