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曾經追随賀宇,她總覺得自己怎麼樣都追不上他。
恐慌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突然,耳邊傳來楊靖文近乎蠱惑的嗓音,“我記得你以前也很喜歡寫文章的,為什麼沒想過去投稿?”
為什麼?
陳路遙心中輕顫,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你寫的這些都是什麼,會有人看嗎?”
“毫無營養傷春悲秋,寄過去也是浪費郵寄費。”
“現在外頭什麼風聲,哪天抓住你文章裡的措辭就送你去農場改造,你也不怕?”
一字一句全是賀宇對她的文字以及她這個人的否定。
夢裡夢外,她都不知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我……我寫得不好的。”陳路遙微微顫抖,視線不再去看他,快步往前走着。
忽地,身前攔過來一隻胳膊。
“走這邊。”楊靖文偏頭看了她一眼。
他輕咳一聲,像是随意道:“我還記得你曾經寫過一篇《小巷裡的秋天》,那篇作文,我至今還記得很清楚。”
“在京市,九月一過便入了秋,我常不記得這日子,卻能一眼瞧見巷子口的老槐樹。那槐樹是……”
低沉而緩慢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陳路遙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虛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時鐘,時鐘往回轉動,将她拉回到許多年前的那個秋天。
那時候她還沒遇到不好的事情,也還沒有認識賀宇。
那時候的她最喜歡和靖文哥哥一起玩,是什麼時候變了呢?
不過,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那麼多年前寫的東西,連她自己都記不清的東西,他竟能一字不落背下來。
陳路遙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怎麼……”
楊靖文似是又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唇角勾起,“你忘了,我記憶力一向不錯的。”
是了,從小不管是老師家長總誇他聰明,不是無話可誇的那種誇,而是真就是誇他腦子好使。
可一想到他念的那作文,陳路遙不好意思起來。
從前寫的那些那麼幼稚,他也能誇得出來?
不過,靖文哥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每每說話都讓人心裡說不出的舒服,偏生他還總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望着人,叫人下意識就想相信他的話。
“靖文哥,你不用哄我開心,那隻是小時候随便寫的作業而已。”
楊靖文:“我記性雖好,卻也不是什麼東西都往腦子裡記的,自信一點。”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農資社的院子。
“你就在門口等我就行,有事你喊一聲,我放了東西就出來。”
說完他看陳路遙似乎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樣子,他多說了兩句。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晚了那些人肯定要胡說,早點回。”
陳路遙還真不在意這個,因着賀宇的關系,她在大隊裡名聲一直就不怎麼好。
她但凡多在意一點,都不至于那樣上趕着。
現在她心裡不斷回想的是楊靖文剛才的話。
他說讓她自信一點。
對啊,她明明也沒有那麼差的。
從小到大,不隻楊靖文,還有很多人誇過她的作文好,她隻是有一段時間沒寫了,又不是傻了。
天黑透了。
陳路遙打着電筒站在屋檐下,夏天的飛蛾一個勁兒地往光源處撲棱,她恍若未覺。
她想不僅是在感情上,從今以後,她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發生改變。
然而當陳路遙沉浸在對未來無限憧憬中時,知青院裡卻已經因為她打了起來。
“我說的有什麼錯,她本來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要不然怎麼勾搭不上我又去追賀宇?”
謝明陽跟醉了似的,張口就來,“人家賀宇能看得上她,就算是想娶她回去,那也隻是為了把她當照顧人的老媽子,她還嘚瑟上了。”
“這不,眼看賀宇連結婚的日子都能舍了她,她又瞧上楊靖文了,下午你們是沒看見,他們兩個摟摟抱抱那樣子……”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剛還被幾個人拽着的齊玲玲已經不知怎麼掙脫衆人沖了過去。
“我呸,喜歡你,沒鏡子你也撒泡尿照照,我們路遙人美心善,賀宇都配不上她,你算個什麼東西,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齊玲玲沖到謝明陽跟前跟條泥鳅似的,愣是讓人逮不住她,她還能手腳并用地往謝明陽身上招呼。
她都快氣死了。
今天她本是要陪着陳路遙去拿東西,結果她下午有些中暑提前回了知青點。
誰知道大晚上的出來上個廁所能聽到這狗東西在外面亂吠?
陳路遙還沒回來,她怎麼能讓人摸黑她?
可這狗屁東西,居然還嚷嚷得整個知青點的人都知道了。
臭不要臉的!
“要我看,你是看我們路遙從不正眼瞧你,嫉妒了吧!”
“滿嘴噴糞!”
“你問問滿院子的人,路遙有多看過你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