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風笑道:“無妨,此次也算遊曆我藥王谷舊地。”
越谷主道:“小風所料不差,此地的确是我藥王谷最早的發源地。皆因幾次戰禍,此地毀損太巨,離世亦遠。我藥王谷傳承本自武學起家,有弟子嗜好醫術,漸漸行醫之人越來越多,武藝荒廢。你們翻山越嶺過來,也知沿途兇險,武藝不精者,想要行醫濟世,連出山都難,故而此地被廢棄。”
蕭淩風點頭。
越谷主見他神色平靜,似乎早有成算,問道:“小風似乎早知盜書一事有異?”
蕭淩風道:“既能神出鬼沒在金匮閣偷盜醫典,武功和隐匿之能或恐高出金匮閣的長老,且是熟悉藥王谷典籍所在之人。傳承醫典我等弟子尚且不知放在何處,那賊人如此熟悉,暗屜的鎖扣也未見損壞,必是内賊。”
“你怎知鎖扣未壞?”萬長老一時未能沉住氣,林長老猛拽他衣服。蕭淩風看去,林長老慌忙轉身。
蕭淩風微微一笑,“此等要事,長輩們未見急色。可知,并不擔心醫典丢失。盜書之事,恐怕根本是監守自盜。盜書之人是誰,長老們早已心知肚明。”
穆長老赧然。
孫醫仙上前一步,“小風不可亂語,不是什麼監守自盜。”
蕭淩風道:“好吧!我等弟子無一人功力能高過穆長老,又不知幾人盜書,谷主何以放心讓我等前去尋書?師叔師伯們為何心無挂礙地旁觀?忍心看着自己的徒弟前去送死嗎?如此可知此行有驚無險。”
劉師叔的小徒弟怒目瞪向自家師父,劉師叔側身避過眼刀。
蕭淩風繼續道:“越谷主宣布第二日出發後,我到金匮閣頂層查看過,血書是用雞血寫就的。”
孫醫仙的面皮也有些繃不住了。
“從初入山開始,便是與找書無關的關卡。長輩們有備而來,讓弟子們按方抓藥和辨識草藥。找書面對的是賊人,何用醫術為難自家弟子?長輩們多加一道障礙,分明心向賊人那邊。”蕭淩風對越谷主道。
越清君聽他一口一個賊人,心下也覺赧然。
衆弟子算是聽明白了,合着這就是一場試煉。
“花海之毒,是考驗弟子們就地取材、随機應變的解毒能力。我無意中看到,有鏡影折射的光點晃過,便知有長輩在關卡照應。”
劉師叔瞪向孫醫仙。
“花海之後,考察弟子們渡江的輕功與遊水之能,這些皆是求生的本事。崖壁攀登那裡,登山前,我見有拄杖弟子在山壁下等候,分明體力不濟,腳力沉重,何以後來出現在藤橋上?必是有人帶上去的。我等弟子無一人有餘力再帶一人登頂。”蕭淩風道。
拄杖弟子滿臉羞愧,偷偷拿眼看孫醫仙。
孫醫仙曬笑,心道:這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腳嗎?
蕭淩風道:“懸崖過索時,周長老直接現身,更加說明,每一道關卡皆有長老暗中保護。”
周長老坦然點頭。
“我等踩到翻闆陷阱掉入蟻窟後,我與友人又回到地面查看。長老們過于心善,襲擊的兵器不是鈍頭軟箭簇,就是未開鋒未淬毒的暗器,弟子們竟無一人傷亡。”蕭淩風笑道。
萬長老心下感歎,還是小風心眼多啊!
“石屋猛獸大概考驗我們能夠克服恐懼的心理。但是,這一關其實全無必要。我與傅花卿殺了虎豹之後,石屋後并無路徑,我與友人們是從側方進入幻樂林的。也就是說,石屋可進可不進。”
長老們無話可說,萬長老悄聲埋怨,“這是誰想出來的關卡?”
孫醫仙在前輕咳一聲。
越谷主問:“那麼,最後一關,小風可有所悟?”
蕭淩風回道:“彼岸花這一關,考察弟子們的心性,是否有戰勝欲望的自控力。”
越谷主道:“不錯,酒色财氣是為人間四戒。何為戒?妄念勝過初心,忘卻取之有道。然則若為民利,舍小我,成大我,醫者仁心,止于至善。一念為善,嗜酒好色愛财惜命又當如何?必會更加保全自我,以求救萬民于水火。”
樓心月聽得心蕩神馳,不由又想起滔滔洪水中萬民哀嚎,目中盈盈淚光隐匿不得。
蕭淩風想起石秀林帶領藥王谷弟子在疫區不辭勞苦晝夜奔波救治百姓,心中升起浩然之氣。
衆弟子隻覺谷主所言頗為深奧,總之記得醫者仁心便好。
孫醫仙道:“我藥王谷傳承醫典本就有四本書卷,合稱《四神醫典》,或曰《四方醫典》,是曆代無數弟子在外遊方,日積月累的心血結晶。盜書一事,是老朽做下的。老朽久不回谷,此次思鄉,趕在重陽日回來,見到許多年輕的孩子。一時興起,便設下此局,意在查驗你們這一代弟子的醫德、醫術與心性。當然,武功不可荒廢,否則日後出谷行醫,連自身都保不得,如何保得他人?”
孫醫仙面向越谷主、衆位長老和師伯師叔們,欣慰道:“這一代弟子被你們教育得很好,沒有奸惡之徒。我見他們一路過關,時常互相配合協作,互相保護救助。将來出谷,必是濟世良醫。”
衆人呵呵笑起來。
孫醫仙轉向蕭淩風,拍拍他肩膀,感歎道:“沒想到我藥王一脈,出了你這麼個異類。”
蕭淩風一時不知師叔祖是誇還是貶。
越谷主和周長老對蕭淩風也是贊不絕口,對孫醫仙稱贊蕭淩風是谷中除醫術外,涉獵最廣的弟子。讀書甚雜,藥王谷數百年積累的文典,他一人便讀了大半。十五歲單身出谷,遊曆數年便在江湖上闖出俠名,甚至得到武林盟主的賞識。
蕭淩風暗自汗顔,谷主和長老是誇我還是損我?除醫術外的涉獵……武林盟主賞識的也隻是我的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