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雪道:“他若是被人脅迫,不敢與你相認呢?”
蕭淩風道:“我不覺得園中誰人有難言之隐。”
傅花卿尋思片刻,道:“今日畫絹,皆自宮中所出,也無甚特别之處。”
藍山雪癟着嘴,“的确如此。”
樓心月正色道:“陸微大師畫風自成一派,與宮中名畫失竊一事無關。”
蕭淩風點頭。
傅花卿又道:“《柘枝舞金鈴圖》并非英王所畫。我在碧芳閣外看得分明,那時英王正在教導他的三個兒子,其後拿去拍賣的是他第七子宋若恒的畫作。我去查探時,宋若恒已完成了大半。”
蕭淩風思忖道:“既是兒子代筆,那便不知他本人畫風如何,更不知他是否與郎大哥相識。”
樓心月敲着手指,“看來,我們得去探探他的王府了,那裡會有讓我們能比對的畫作和畫材。”
藍山雪困惑道:“真王更是蹊跷,我分明見他并未作畫,卻能拿出佳作,其中必定有鬼。”
蕭淩風突然想到了什麼,從袖中摸出一顆蠟丸,捏碎臘殼,裡面一小團白色東西,打開來是三尺見方的素紗,上面是描繪精細的芙蓉園輿圖,那是宋若杭提前畫給他的。蕭淩風冷哼道:“的确有鬼!”他指向幾處地方,“這裡是真王所在的拒霜館,這裡是《芙蓉簪花圖》中那幾位女子所在之地。中間有曲水斷開,還有奕王所在的悅薇亭隔開視線。真王在館中根本看不到那幾位簪花為樂的女子!”
藍山雪急問道:“那裡有哪些畫師?”
蕭淩風冥神想了想,“那附近有幾位皇家畫院的畫師,他們是在花林中的桌案上,露天作畫。”
四人神情嚴肅,視線碰撞。
“康王的畫作倒是不重工筆,畫品清微淡遠,竟有幾分齊衡真人的畫意,隻是格局與氣象差了一成。”蕭淩風道。
樓心月突然心中驚疑,望一眼蕭淩風,問道:“蕭大哥覺得崔大人畫品如何?”
蕭淩風猛然擡頭,嘴角繃緊。他與樓心月心念相通,崔道之用筆,居然在模拟郎溪山人的畫風!
蕭淩風沉默片刻,道:“南齊北郎成名甚久,不知有多少人學習他二人的畫法。”雖然如此說道,蕭淩風其實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傅花卿看出了端倪,插話道:“要說相像,我覺得文院長精彩華工,隐隐有幾分與赝品畫師異曲同工之妙。”
樓心月回神道:“傅大哥說的也不錯,盜走《山海異獸圖》的赝品畫師,的确與文院長繪畫功力、設色習慣,有許多相像之處。”
四人找不出頭緒,原本想在雅集後與崔待诏商議,然而崔待诏自己的畫作都有模仿之嫌,難保不是監守自盜。崔文二人與皇子們關系如何,蕭淩風等人也不清楚。尋人找畫之事,看來仍需從長計議。
四人自見微堂散去,蕭淩風回到小樓。才方舉起茶盅飲了一口,猛然将茶盅按在桌上。
“不對!”蕭淩風扭頭出門,趁月施展輕功,奔去皇家畫院。
院中草木扶疏,四寂無人。蕭淩風一路摸到後院最軒敞的一座園子,倒挂在檐下,向内室望去。
内室殘燭未熄,桌上有半幅撕裂的畫、傾倒的茶盞,茶液流淌在畫絹上,一個人影半趴在椅上。
蕭淩風大驚,掀窗跳入房中,翻開那個人影。
那人正是文鳳栖!他面容扭曲,面色青白,瞳孔散開,鼻息全無。身體尚有餘溫,半個時辰前已然死亡。
蕭淩風迅速查驗屍身。文鳳栖喉中有大量鉛白粉末,死于顔料中毒。
園中傳來紛亂腳步和數人呼喝之聲,蕭淩風起身欲躲,一眼看到房内牆上還有一幅青綠山水的挂畫。蕭淩風湊近匆忙觀看一二,趕在人群破門前,越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