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風抓住崔道之手臂,急道:“你跟我走!”
崔道之推拒道:“我不能走。文鳳栖那裡既有我的畫,我跑也沒用,我要看看此事究竟如何。此事與你無關,你快走!不用管我,我可以自保。”
蕭淩風拽他,崔道之堅毅地搖頭。
“請你,一定把這個案子查下去。”崔道之握住蕭淩風手腕,神情凝重,眼含期盼。
蕭淩風見他如此決然,隻得先行跑出複觀亭。
“崔大人,請吧!”
蕭淩風躲在遠處的樹上,眼睜睜看着衙役們帶走不做反抗和掙紮的崔道之,憤而一拳砸向樹幹。
崔大人如果是兇手,不會在現場留下證據,不會就地不走,束手就擒。蕭淩風更加确定畫院中有内鬼,而崔大人是被栽贓陷害。
蕭淩風一邊趕回見微園,一邊回想:文鳳栖以觀賞郎溪山人的畫,作為誘餌,引崔道之前來。文鳳栖自己又被人害死,那麼邀約之事,是不是文鳳栖所做,就不好說了。兇手要麼是畫院中人,要麼是他人授意,緻文鳳栖于死地,同時将崔道之一網打盡。
為什麼要殺文鳳栖呢?文鳳栖已經死去,那麼他就不是赝品畫師了。但他的畫風與赝品畫師相像,說不定同出一門,互相認識,赝品畫師又在竭力模仿郎溪山人。從畫院流向民間畫館的作品中,出現僞稱郎溪山人的畫,恐怕正是文鳳栖與僞作之人的合謀。文鳳栖知道是誰把畫混入其中,知道僞作之人是誰。僞作之人殺文鳳栖是為了滅口,将這個知道自己底細的人殺掉。
為什麼要将崔道之也引入圈套?文院長在崔大人來訪後,将崔大人對郎溪山人畫作的懷疑告知僞作之人,此人生了警惕之心,懷疑集萃殿的人在查赝品畫師。果然打草驚蛇了,讓他有了比對之心,察覺到畫絹上的差異。恐怕自那時起,他便開始布設禍水東移的局。
他以鵝溪絹籠絡文鳳栖,讓他繪制新畫,挂于房中。如若将來崔大人提出《山海異獸圖》的赝品用絹問題,文鳳栖可以成為畫工相似、又有用鵝溪絹繪畫前科而非皇族的第一嫌疑人。皇帝自然知道今年新絹賞賜給了誰,某位皇子或赝品畫師隻需推脫贈予出去即可。此事隻待集萃殿事發,随時可将已經入土、不能自證的文鳳栖作為盜畫人量刑,順水推舟讓他頂了宮中換畫之事。
此人今日恐怕就在芙蓉園中,看到文鳳栖畫中流露出相似的風格,一不做二不休,再生一計。待雅集一散,用僞造的請柬,将崔道之引來。他算好時間,向文鳳栖下手,以一場毒殺,一石二鳥滅掉兩個人。
蕭淩風回到見微園,叫醒花雪月三人,告知他們今夜發生之事。
三人得知,除了神遊世外不知所蹤的陸微大師,另兩位上品畫師竟在雅集之後沒幾個時辰,一個遇難、一個被捕,三人挨個驚懼。
名畫被換之事,查到當下,幾位皇子仍然脫不了幹系。蕭淩風吩咐雪月二人去瑞王府弄來真英康三王府的輿圖,蕭淩風與傅花卿直奔京兆府。
風花二人腿腳不慢,仍然來遲一步。蕭淩風怎麼也沒料到,京兆府前腳把文鳳栖的屍身、嫌疑人崔道之、一衆皇家畫院證人帶出來,後腳此案就被禦史台拿着敕令接管了。
曹豐馳怒氣沖天,“禦史台以本官與崔道之私交甚笃為名,讓本官避嫌,氣煞本官也!”
傅花卿噎了一噎,問道:“伯父,您這裡有沒有口供?”
曹大人斥道:“公堂之上,喊我伯父作甚?”
傅花卿無奈,“伯父,這是公堂後院。”
“口供沒有!都被禦史台帶走了。”曹豐馳氣哼哼道。
傅花卿與蕭淩風面面相觑。
“不過,”曹豐馳傲然挺胸,“本官腦子好,有過目不忘之能。”
花風二人一喜。
曹府尹甩甩手,“你們想問什麼,盡管問。”
蕭淩風問道:“請問大人,文院長可是中顔料之毒而死?”
曹豐馳道:“不完全是。桌上茶液裡有蒙汗藥,文鳳栖喝了茶後,在半昏迷狀态下,被人灌入鉛白,中毒而亡。”
“那麼,與他喝茶之人嫌疑很大。”傅花卿道。
“據文鳳栖的侍童所說,崔道之受邀來訪,二更時進了文鳳栖房間,盞茶時間就從後院離開了。”曹豐馳捋須道。
蕭淩風道:“可是崔大人說他接到的邀約時間在三更,地點也不是文鳳栖的房間,而是離畫院數裡外的複觀亭。”
“你怎知他三更赴約?你見過他了?”曹豐馳驚訝道。
“我今夜見過他,我路過複觀亭。”蕭淩風一陣心虛。
“你在那個時間去那裡作甚?”曹豐馳瞪着蕭淩風。
“我懷疑文院長認識赝品畫師,前去查探他房中有無與赝品畫師交往的痕迹。但我去時,文院長早已毒發身亡,衙差已進到畫院裡,我來不及查看房中細節。我當時身在死亡現場,不欲被人誤會,就自己離開了。”
“胡鬧!真是胡鬧!”曹豐馳氣急敗壞。
“那時情況緊急,我還有許多疑點未能想通。崔大人見到我後,不欲讓我牽涉此案,趕我離開。”蕭淩風略略慚愧。
傅花卿見曹府尹一臉憤恨蕭淩風不争氣的模樣,連忙插嘴道:“即使崔大人二更以後離開畫院,為何時近三更卻仍逗留在複觀亭,沒有回家?此事說不通啊!”
曹豐馳擡手讓傅花卿不必過慮,“我自然信得過道之,三更赴約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蕭淩風與傅花卿汗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