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宥鳴掙開何遠程扶着的手，穿戴整齊地邁着虛軟的腳步，“你思想純潔一點吧，别那麼龌龊，總是一副小人之心的樣子。”

“怎麼就思想龌龊了，她看上你，代表她喜歡你，男歡女愛很正常啊，問一句意見這麼大，難道你也看上她了？”何遠程越琢磨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當即慫恿他，“看上就去追啊。”

“她才18歲。”何宥鳴沒被病擊垮，先被何遠程不着調的話搞崩潰了，“再說，她也不是免費替我帶飯，我有付她錢的。”

何遠程仔細觀察他的表情，不似有假，語氣又緩和回來，“行了，你讓她再别帶了。外賣不幹淨，什麼邊角料也放進去，還全是預制菜，你吃了身體抵抗力得下降。”

他是真累着了，不欲多說，“随你便。”

廚房裡，宋曉棠正在熬粥。

“曉棠，我開車送他去醫院看病，你在這等我們回來。”何遠程一手摸到車鑰匙，穿着鞋在玄關囑咐道。

“我知道了，不着急。現在這個點，醫院很多人。”宋曉棠溫聲細語地回複，又轉向何宥鳴，“我熬了魚片粥，你回來正好可以喝。”

廚房裡，砂鍋上煮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白粥，旁邊放着腌制好的魚肉，他有點惡心，覺得自己和盤子裡的魚肉沒什麼區别，都是任揉任搓，任人擺弄，任殺任剮。他沒表現出過多的心思，很平淡地緻謝，“謝謝大嫂，别忙活太久，要是累了在客房歇會吧。”

宋曉棠溫柔地笑道：“你們兄弟倆去吧，路上小心點。”

晚上九點的醫院，過于熱鬧。小孩的哭聲，大人的哄笑聲，唧唧歪歪的聊天聲，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何遠程挂完号後，看着醫院一茬茬的人，有點後悔沒押着何宥鳴回港島。174号，現在才輪到131号，差不多得等兩個小時。

“等着吧，前面還有43号人呢。”他兌了一杯溫水遞給毫無坐相的何宥鳴，何宥鳴昏沉的腦袋慢了半拍，才幽幽地接過水，沒滋沒味地喝着。

何宥鳴病了，脾氣也不似平時的溫和，有些任性地埋怨道：“我早說不來醫院吧，你不聽我的。我現在困了，也沒地睡。”

“困了躺我肩膀上，我不介意，你非得我送你回港島就高興了。”何遠程知道他難受，但他也不好過，何宥鳴的病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即使做了手術，但仍時刻懸在所有人心裡，不到最後一秒，沒人可以安心。

他抽了兩張紙巾塞到何宥鳴手上，“擦擦你頭上的汗，小心又着涼病情加重。”

何宥鳴睜着一雙迷蒙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醫生檢查一番後，詢問病情，“你是抵抗力太差，所以病一直拖着沒好。身體太虛，開點維生素增強□□質。”

醫生麻利地敲打鍵盤，而後又語重心長地勸慰，“還有，你的心思太重，陰氣積郁在心口，學會看開點，不然你的病今天好了，明天也得返回來。”

何遠程和醫生不約而同看着沒吭聲的何宥鳴，他低着頭，情緒低落，敷衍地點頭。“藥呢，看着上面的說明吃，别瞎吃。點滴打不打？打就開，不打，拿完藥繳完費就可以走了。”

“打……”何遠程沒說完的話被何宥鳴搶先開口，“我不打點滴，麻煩醫生了。”

不等何遠程質問，何宥鳴拖着身體離開急診室，“打個點滴不費時間，好得快，你明天又不上班，急什麼。”

何宥鳴說話稀稀拉拉，走一會停一會，“我是真的累了，你沒看我困得眼睛睜不開了嗎？我回去睡覺吃藥也能好，你别啰嗦了。”

何遠程懶得和他争吵，病秧子耍無賴，有理也能變歪理，“行行行，你是病人，你說了算。”

“現在滿意了，說了隻是感冒，非得拉我來一趟。”何宥鳴怨氣滿滿，全發洩在何遠程身上。

何遠程啧了一聲，“滿意個屁！你剛才聽沒聽醫生說的話，你抵抗力太差。你說你能負責好自己的身體，就是負責得越來越差是吧？”

“做飯阿姨不找了，我給你安排個營養師，你好好給我吃飯補身體，每天拍照打卡，不然我讓爸媽親自來穗市管你。”

“你結婚後，說話語氣愈發像奶奶，啰哩吧嗦的。”何宥鳴甩開他指指點點的手，瞪着他沒好氣地嘲諷。

“還還嘴。”何遠程把病例拍好照發送給何家二老，“奶奶知道你作踐自己，得氣得半夜從墳墓裡蹦出來，站你床頭上指着鼻子罵你。”

“還有，你有什麼心思可琢磨的，說來聽聽，咱倆兄弟好久沒聊心。”

何宥鳴敷衍地打馬哈，“公司的事。”

“公司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把身體養好，有的是讓你勞苦功高的操心。”何遠程皺眉，粗聲粗氣地說。

何宥鳴也不客氣地反駁，“你少幹點腌攢的事，就沒人愛操心。”

何遠程開着車也不閑着，嘴裡還不停地威脅，“啧，來勁了是吧，信不信我去爸媽面前告你的狀。”

何宥鳴歎氣，雙手抱着抱枕，他把座椅稍微調低，頭歪向車窗一邊，開一條小縫，好讓風吹進來透氣。他閉上眼睛養神，求饒說道：“求求你，趕緊送我回去吧，讓我少看你的臉，今晚能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