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不住去看他哥:“這是怎麼回事兒?上次在九天殿也是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這是吓唬人呢?”
“大約是什麼障眼法,或者說,此處有雨,隻是打濕的不是衣衫罷了。”黎明把袖子輕輕一展,從中抽出一條白色的簽子來。
“又要動用你們祖上的什麼法寶?黎家還真是卧虎藏龍呐。”
“這是我哥自己弄得,叫混元簽。”黎光趕忙搭話。
“它現在不叫混元簽了,叫可視。”黎明眉眼含笑,溫和解釋。
“可是?那好像還是混元簽更順耳一點。”甘慕青方才那點兒狂狷叫他收起來,這會兒抱臂站着,反而和人說話,人氣倒是多了一點兒。
“是可視萬物的意思,若用此簽,我們也可看見你看見的世界。”他走上前一步,将那白色的簽子遞給甘慕青。
“窗前有什麼,我們也想看看。”
甘慕青無聲的看着他,片刻,冷嗤了一聲,一把拿過那根纖細的簽子,上頭方正的刻着兩個字“可視”。
他轉過身去,沒再看這幾個人,看向窗外,靈力猶如灰煙攀附而上,緊接着彌散開來,猶如銀幕舒展,徐徐而開。
黎明雙手合十,道:“現!”
那煙霧驟然消無,帶來一片清明視野。
窗外雷鳴閃電忽而安甯,暴雨狂風倏忽不見,隻剩下一片濃黑的夜。
“好黑……哥,我感覺我要瞎了。”黎光盯着窗外反複不明白,回過神去看他哥,他哥倒是還有影子,被周身的黑霧包圍着,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再去看其他幾人,也同樣如此,隻有甘慕青,看起來還和平時沒什麼區别。
“哎,你怎麼不會亮啊?”黎光難能像他哥那樣禮貌的稱人“前輩”,又不敢直接叫人變态,隻好你你你的喊。
甘慕青聽他聲音,回過頭來,忽而黎光捂住了眼:“哎呦,什麼,好亮……”還沒嘀咕完,就發現那光芒是從蘭淨秋身上散發出來的,隻是隻有片刻,甘慕青似乎想到什麼,迅速地回身,不再看向這邊兒。
強烈的光芒消失,黎明若有所思,一如既往溫柔的封了他弟弟的嘴,并降低存在感。
“那是……雲屋?”軒轅長清沒開口參與他們剛剛短暫的鬧劇,她順着甘慕青的視線往外看,在遠處的天幕裡分辨出了一處不同。
“雲屋是什麼?”黎光依然是遇事三問。
黎明走近去看,伸手指給他:“你瞧那兒,有片濃雲裡頭,像是屋舍的樣子,這個在書上記作“雲屋”,據民間傳說是雲彩成家,就挑個最稱心的樣子,蓋個房屋在天上。後來的修道人曾去查看,發現是些孤魂野鬼,或是精怪怨靈,有些沒了肉身,有些不入輪回,就會在天幕凝結成一團團的‘氣’,這些東西慢慢多了起來,有的會堆疊成自己生前的居所,有的在天上遊蕩的久了,見着最喜歡的樣式,也會凝成房屋,以求庇護。”
“啊?那這裡的雲屋是孤魂野鬼還是精怪……怨靈啊?”
他這話一問,幾人顯然已經想到了什麼,那從元天居老道士那裡逃來的怨靈,會否正聚集在這裡?
“我去瞧瞧。”軒轅長清輕劍一提,兜帽籠罩,渾身寒意彌漫。
長輕門是她的故鄉,該提劍奔赴的自然也隻能是她。
屋外雙重景,風雨扮長甯。
那一道輕劍忽閃穿破雲層,軒轅長清兜帽帶風,回頭片刻,那屋後扇窗有幾個模糊身影。
“我們就這麼看着軒轅姐姐自己去啊?”
“能去的人,須得靈力強大,魂體堅定。”
往前去看,雲層之上的屋子正在眼前了。
“誰來屋前?可是我兒大峰?”
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是從那漆黑的雲屋裡。
軒轅長清曆來膽大神穩,擡手去推屋門。
“你兒趙大峰?”
屋裡靜默,忽然天地一變,面前雲屋虛牆落為實地,竟是個破舊的黃土稻杆牆,屋頂的稻草杆兒被雨水打過,發黴的印記帶着點兒潮濕。
窗戶經風作響,裡頭亮起黃燈一暈。
“大峰回來啦?”門被拉開,老妪佝偻身背,眼神濁的看不清人。
她咳了兩聲,伸手去拉軒轅長清:“大峰,你好久不回,家裡糧米還足,快來吃一碗。”
軒轅無聲的跟她進門,那屋門太低,她微微低頭才得以入内,再擡眼,那逼仄的屋子裡隻有一豆燈光,床上擠着一婦一女,床邊兒倚着一翁一幼童。
桌邊兒還坐着兩個,一個年紀稍長的姑娘,打扮的叫人别扭,還有個半大的男孩兒,瞪着眼,咬着手指,口水滴到下巴。
“大峰,你坐,你坐,我去盛飯。”
老妪急忙忙去竈台處忙碌,軒轅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還沒看清桌上黑乎乎的那團“飯”是什麼東西,就有人攀住了她的手臂。
“你今天可要睡在這邊兒?”
軒轅側頭,是那女孩兒,她臉頰消瘦的可怕,一雙眼睛卻很大,隻是眼神很是怪異。
軒轅看得到她臉上刻意濃厚的脂粉色,有種刻意的年齡感,低頭去看,女孩兒上半身穿的是襖衫,顔色是大紅色撒花的,隻是很不合身,像是偷穿了旁人的衣服,又細看,上頭有些不起眼的補丁和污漬。
軒轅并不确定她的身份,也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并沒回複。
“你!你到一邊兒去!咳咳咳!”那老妪轉臉對女孩兒并不是一個态度,近乎刻薄的把女孩兒趕到一邊兒去,又捧起笑臉,把一盆黑乎乎的東西端上了桌。
“快嘗嘗,大峰。”
軒轅提起筷子,并沒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