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外面風雪大作,妮娜打開機關,将孩子們送了出去,同時翻出武器匣,厲聲道:“往東十公裡!那裡有備用基地,安迷修,照顧好他們!記住,千萬不要落入他們手裡!”
安迷修意識到了什麼,問道:“那您呢?”
妮娜組裝槍械的動作一頓,卻來不及再說什麼。
她隻是像往常一樣,露出了一個安撫般明媚的笑,單手緊緊抱住了安迷修。
“走吧,孩子。”
第一個追兵出現在了視野的盡頭,安迷修被狠狠推了出去,妮娜迅速開槍射殺追兵,反手按下機關将暗道出口的大門轟然合上。
安迷修失聲喊道:“院長!!!”
回應他的隻有呼嘯的風雪,和隐約傳來的激烈槍聲。
身體還殘留着對方的體溫,一牆隔着的卻是生與死。
蘇珊哭着問:“院長……安哥……我們要怎麼辦?”
“我們……”安迷修臉色蒼白,眼裡暈着淚光,他咬着牙,抱起蘇珊,領着衆人往東跑去。
“我們離開這裡!”
雪無休無止,殘酷的如同一場白色淩遲。
他們在黑暗的雪夜中跋涉,終于在黎明将近時看到了遠處基地黑色的輪廓。
然而基地上空,卻盤旋着數架印着标志的直升機。
安迷修認得那标志,背負十字架的天使,纏繞在十字架上的巨蟒。那是之前被妮娜射殺的人,身上的标志。
“阿加莎,阿加莎!”
安迷修蓦然回頭,看到紅發少女一動不動的躺在雪地裡,幾乎融入雪中。
有人哭着說:“我叫不醒她,怎麼辦!安哥……我們怎麼辦啊!!”
安迷修嘴唇發抖,踉跄着走到阿加莎身邊跪下,輕輕撫過少女冰冷的臉。
沒有絲毫溫度,沒有任何呼吸的起伏。雪埋葬了她,掘出了深埋的恐懼。
“……安哥?安哥……你說說話啊!”
安迷修緩緩擡起頭,看着遠處已經被人占領的基地,半晌,才找回聲音,嘶啞道:“我們……繼續走。”
“那阿加莎呢?”
安迷修心口一窒,靜默良久,捧起一團白雪,覆在了少女的面容上。
他們重新跋涉起來,陽光一點點躍出地平線,溫度卻沒有跟着升上來。在精疲力竭的數個小時後,蘇珊虛弱地問:“我們要去哪裡啊?”
安迷修不知如何回答,隻能說:“去……一個能收留我們的地方。”
少女天真地問:“收留我們……就像樂園一樣嗎?”
“……是,就像樂園。有溫暖的被子,有水,有吃的,還有香噴噴的蛋糕。”安迷修努力尋找着詞彙,對憔悴的孩子們說:“我們會找到的。”
他們相信了,他們總是相信安迷修。
所以每個人都忍耐着寒冷與饑餓,跟着安迷修走向期望的樂園。
可這個世上,早就沒有樂園了。
風雪的呼聲像葬禮的前奏,皚皚白雪裹挾着冰雹無情地砸向大地。
當第二個人倒下時,絕望像傳染病般蔓延開來。
安迷修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一個個死去,如枯萎的花,凋零的葉,融化的雪,直到蘇珊啜泣着問:“……樂園,真的存在嗎?”
玫瑰花一樣的少女睡在了他的懷中,仍睜着純真眼睛,望着那不存在的遙遠的樂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崩潰的哭喊刺穿了天,狂嘯如浪的大雪中,終于有人聽到了他的聲音,穿過風與冰,找到了他。
“我是菲利斯·尼克瑞斯。小子,你叫什麼?”
絕望的少年擡起淚水交錯的臉,望向那不算高大的身影。而年長的男人,意外的在那青碧色的眼裡,看到了正在燃燒的火。
“是師父,救了我……”第一區管理局,會客廳裡,長久的寂靜後,安迷修顫聲說着,拿起了那張合照。“我想起來了……菲利斯,師父,聖殿騎士的使命……”
老爺低低道:“他曾向我提起過撿到了一個很有天分的孩子,但他并不希望你走上和他一樣的路。”
這點安迷修比誰都清楚,在他見證了聖殿騎士最後的結局時。
安迷修啞聲道:“我明白。是我在師父最後的時刻,堅持從他那裡……繼承了聖火。”
老爺歎息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名字耳熟,便找了個借口确定了你身上的罪印和你的身份。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最終還是把一切都傳給了你。”
在最初,這印痕并不叫罪印,而是聖殿騎士得以操控聖火的傳承印記。然而自詛咒降臨後,印痕才被冠以了罪印的稱呼。
這是神對盜火者的懲戒,是聖殿騎士必須背負的罪與罰。
安迷修身上的印痕,便是從菲利斯那裡繼承而來的聖劍罪印。
雷獅眯起眼,突然道:“既然你那時候就知道他是聖殿騎士,為什麼沒有說?現在又為什麼要說?”
老爺回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安迷修如菲利斯希望的那樣,永遠不要陷入聖殿騎士的命運裡。所以看出他什麼都不記得後,我私心的隐瞞了這些事……”老爺苦笑一聲,繼續道:“可惜,命運這東西,就是無論你怎樣想要避免,都無法避開的注定。”
安迷修捏緊拳,問:“發生什麼了?”
老爺道:“堕落者對遺忘之都出手,已經攻占了暗影聯盟。我的手下探聽到情報,得知他們正在尋找‘最後的騎士’——那顯然指的是你。而卡帕多細亞事件後,異化生物越來越躁動,讓我有了不祥的預感。”
雷獅挑起眉梢,坐直身體道:“有什麼關聯?”
老爺沉聲道:“這是‘獸潮’将來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