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戰鬥還未結束,贊德和紫堂真似乎無意擊敗敵人,隻以防守為主,而這兩人的攻擊方式一遠一近,完美彌補彼此短闆,又配合無間,與之相比,雷獅和嘉德羅斯的默契就沒那麼好了。
戰況僵持不下,天色也越來越黑。雷獅心中忽有預感,驟然停止了攻勢。
“喂!”嘉德羅斯怒罵了一句,但紫堂真和贊德竟也跟着停了下來。
然後,古老的咒言和簌簌絮語都消失了,寂靜的天地間,突兀響起了一聲沉悶的轟鳴。轟鳴自神之間深處而來,随即,金紅色的火雲從地心激射而出,點燃天空,變作無邊火雨如瀑墜下。
是神之間下的火山爆發了。
升騰的黑雲中閃爍着亮白的雷光,炙熱的氣流以千鈞之勢橫掃八方,所過之處,植物、動物、一切生命都在瞬間變成了焦土。短短數分鐘,無根之地已然變成了永遠靜寂的墳墓。
嘉德羅斯臉色難看,回頭死死瞪向贊德和紫堂真:“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兩人都沒有回答,而嘉德羅斯已經無法克制胸中的怒火和憎惡。
赤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流轉,大羅神通棍忽而暴漲數丈,年輕的權杖扔下敵人,扭頭沖向火雨之中,将長棍猛地插向地面。
先是一根,然後是無數根幻化而出的神通棍,它們彼此相連,宛如撐起天地的天之柱,瞬息就在無根之地的邊緣構成了一道高聳入雲壁壘。
毀滅的火焰撞在了壁壘上,爆發出憤怒的嘶吼,強大的能量沖撞引起一連串驚雷般的轟鳴,嘉德羅斯嘔出口血,兩眼已完全變成了赤紅。
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隻有阻止眼前的一切——
忽然,一聲慈愛的歎息在他耳邊響起,仿佛自誕生之初就存在于靈魂中的烙印。
那聲音對他說:嘉德羅斯,我的孩子。不要懼怕命運的深淵,不要劃定可能的疆界。人的存在,就是為了将未知變成已知。
你生來就是先行者,變革者,該成為重鑄世界的劍,你的存在就是這命運的裂痕。
摧毀它,改變它,嘉德羅斯——
你能做到。
“啊……啊啊啊啊!!!!”痛苦的怒吼響徹雲霄,緊接着,新的光輝淹沒火雨的光,原本搖搖欲墜的壁壘竟硬生生扛下了所有攻擊,将岩漿,狂風,火山灰盡數壓制在了無根之地當中。
紫堂真和贊德吃了一驚,竟一時都忘記了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與此同時,雷獅行動了。
雷神之錘指向上空,萬道天雷應召奔騰而下,砸在大羅神通棍上,無數光暈形成的咒文此起彼伏,在兩股強大力量的彙流加持中,眨眼構成了數十層堅不可摧的防禦結界。随即,他毫不停留,閃身沖向凱莉,一手刀将魔女打暈過去,對嘉德羅斯喊道:“走!”
刺眼的閃光彈在衆人中心爆開,等紫堂真和贊德恢複視線,面前已隻剩下彼此。
“哎呀,這可真是……”贊德斟酌了一下詞語,撓着臉頰道:“讓人意想不到?”
紫堂真抿唇不語,片刻後,淡淡道:“沒有銀珠,差的這部分能量不知道會不會對儀式有影響。”
“看到這種堪稱奇迹的場面,你居然隻是在想儀式的事?”贊德啧啧搖頭,“真冷漠啊,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人類了。”
紫堂真轉過頭面向他:“那你被感動了嗎?要停下嗎?”
贊德微微一笑,聳了聳肩。
于是紫堂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神之間的方向,頓了頓,似乎是解釋給贊德聽,又似乎是給自己,他這樣說:“總有超凡脫俗的精神會出現,但結果什麼也不會變。引領時代的先哲被當作魔鬼燒死,想要變革的王者敗給了制度的腐朽……昙花一現的奇迹毫無意義,無可救藥的不是某個人,而是一個文明,一種集體存在。”
“嗯……”贊德拉長語調,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伸了個懶腰:“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不過我還有一點好奇……”他眯起眼,對着紫堂真露出玩味的笑:“你的弟弟也包含在‘無可救藥’裡嗎?”
紫堂真眼神一暗,垂下眼睑陷入了沉默。熟悉的違和感又出現了,如同精密的儀器在一瞬間報了錯,可無論紫堂真怎麼排查,都找不到錯誤的根源在哪。少頃,他煩躁地擰起了眉毛,對贊德冷淡道:“與你無關。”
“好吧。”贊德攤了攤手,指着神之間的方向道:“不說了,我們也該去見見那位‘神明’大人了。”
第七區,管理局内。
屋内沒有燈,隻點了幾根聊勝于無的蠟燭。無根之地爆發的異變破壞了第七區的能源供給,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人們無一不在黑暗中瑟瑟發抖,驚恐不安地盯着天空,好像那裡随時都會出現恐怖的怪物将整顆星球一口吞下。
氣氛壓抑地可怕,凱莉蘇醒的時候,第一個感知到的就是濃郁的血腥味。
雷獅在由人處理傷口,嘉德羅斯抱臂靠在牆邊閉目養神,窗外天空一片漆黑,隻有遙遠的山谷之間,溢出些許奇詭的金紅色。
“……現在什麼情況?”凱莉咳了幾聲,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嗓音沙啞陰郁。
衆人沒有因為她的蘇醒有什麼反應。雷獅用幾句話簡短地總結了現狀,等傷口處理完,他揮退下屬,甩了甩纏着繃帶的胳膊,确認不影響行動後,才看向凱莉。
“你知道下來該怎麼辦。”
凱莉咬緊下唇,踉跄着下了病床。她當然知道,安莉潔已經告訴她,必須找到時之梭。
“我會去找時之梭,但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安莉潔也不知道……”凱莉費力地說着話,每說一句都能感覺到胸口傳來陣陣灼痛,“萬一時之梭也沒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