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怎麼還沒出關?明日就是外門弟子叩仙門了。”
仲夏時節,蟲鳴寂寂,螢火點點,月光傾瀉如瀑。
玉蜃仙樓雲霧環繞,影影綽綽的輪廓映照在如銀盤般的圓月之上,似月宮仙境,遙不可及。樓台四角燈火盞盞,似星辰點點,映照其間。
微風拂動,隐約似有人聲低語。
樓内殿宇數間,有雜役仆從垂首候于主閣之外,安靜無言。
明日便是叩仙門大典,是齊雲宗掌門青菩真君和他的弟子們在閣中議事。
謝鄞坐于堂下首座,着一襲白衣,容色端華,身量颀長,眉眼溫和,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溫文爾雅的仙風氣度。
身為大師兄的他最先開口,“小師妹心心念念想收個徒弟。若趕不上明日,就得再等三年了。”
旁坐女子倒是懶洋洋的,“着什麼急啊,這不還有一晚上呢嘛。”
身為師門二師姐,上有大師兄頂着,虞知向來散漫慣了。
她雖有一張極是妩媚動人的臉,冰肌玉骨,狐狸眼眸,連眼下的小痣也恰到好處的風情,好似一塊白嫩的豆腐。
可偏那雙漂亮眼眸中的神态又那般漫不經心,仿佛什麼也不放在心上一般。
她一手托着臉,一手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劍穗上的鈴铛。
叮叮當當的雜亂聲音催得人心中愈發煩躁,而她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放心吧,小師妹趕得上。”
話音剛落,便有轟鳴陣陣,不絕于耳,似從遠峰傳來。
虞知微微伸頭探了一眼。
隻見如濃墨般漆黑厚實的雲層在月色中凝聚翻湧,紫金色的電光如一條蟄伏的巨龍,在雲層中若隐若現,翻湧咆哮。
虞知:“我說什麼來着!小師妹這就渡雷劫了。”
“不對呀。這雷劫動靜怎麼這麼大?”
謝鄞見遠峰雲霧籠罩,電光逐漸彙聚,幾欲凝成實質的鋒芒,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隻是還未等得他們有所反應,耳邊便驟然炸響驚雷之聲。
“啪嚓——”
仿佛天際劈裂,被電光豁開一道巨大的裂痕。
回神之時,帶着紫芒的電光滞空凝滞于空中,如一張大網,直奔一道人影而去。
一閃而過的耀目光芒霎那照亮遠峰的山野。
單薄的身影遙立于山巅之上,映照出一張小巧精緻的面頰。少女粉面桃腮,膚如凝脂。雷芒照耀下的一雙瞳仁又黑又亮,極是活潑靈動。
梳起的雙螺髻被卷起的風拂得蓬松,仿佛有毛茸茸的觸感。淡粉色衣袂被風吹吹得獵獵作響,她昂首迎着天雷來時的方向,仿佛一支山野桃花,任風拂過。
姜風遙微笑望着迎面而來的天雷,安詳地閉上了雙眸。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化神劫的天雷會這麼厲害!
師兄,師姐,救救我!
這天雷好大!
當狂暴的雷霆之力穿過全身之時,姜風遙覺得自己的頭蓋骨都快被劈裂了。
不過是個化神雷劫,有必要将她往死裡劈嗎!
她這都閉關小半年了,好不容在今日突破瓶頸,迎接雷劫。結果光是第一道天雷便差點給她劈了個半死不活。
化神的雷劫都這麼厲害嗎?
此刻玉蜃仙樓中的虞知看得有些心驚肉跳。
耳邊的雷聲不斷炸響,遠峰處小師妹的身影幾乎被雷電包裹,電光耀眼,天際恍如白晝。
化神境的雷劫何時變得這麼厲害了?
然而這還隻是個開始。
雷雲翻湧,接踵而至的雷劫不會給她任何喘息的時間。雷霆萬鈞,幾乎隻在頃刻之間。
連呼吸都來不及調整,姜風遙便緊接着迎來了愈發猛烈的天雷。
她想,她不該卷的。
當事人表示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不應該為了達成師門化神第一人的成就,閉關突破的。
當初元嬰劫就快把她折騰個半死,自己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
姜風遙人麻了。被雷劈的。
虞知看着接二連三落下的天雷砸在姜風遙的身影之上,不由得也擰緊了眉頭。她蹭地站了起來,
“她怎麼每次渡劫都是這死出!”
“師尊,快想想辦法!”
“小師妹快被雷劫劈死了!”
她與謝鄞二人齊齊回眸望去。
而他們的師尊隻是青菩真君端坐于堂中。
他雖是一副青年模樣,如玉端華,不染塵埃。隻是那一頭顯眼的銀綠色發絲,反倒為他平添幾分妖冶之感。
而此刻,青菩真君隻是垂眸不語,似是沉思。
炸耳雷鳴的間隙之中,仿佛穿插着某種平緩而極具節奏的呼吸聲。
輕淺的鼾聲在這靜谧而焦急的氛圍中,有些惹眼。
青菩真君依舊垂眸。
睡得很是香甜。
“師尊!”
“啪嚓——”
雷聲與呼喊一同響起。
青菩真君一個趔趄,這才睡意迷蒙地睜開狹長的雙眸,“嗯?怎麼了?”
虞知:?你怎麼睡得着的!你這個年紀你……
算了,他年紀大,他真睡得着。
看着自家兩個徒弟眼中隐約傳來的控訴意味,他咧開了嘴,一邊掩飾尴尬地撓了撓頭,
“年紀大了……缺覺……理解一下……”
夜風将他銀綠色的發絲吹得輕輕揚起,仿佛遊曳在空氣之中,頗有凝空之感。
隻是輕輕一撓,一根漂亮的發絲被他的指尖帶出。
謝鄞面無表情地看着那根銀綠色發絲在空中搖搖晃晃,随後凝聚成一個青綠色果實的模樣,穩穩砸在地上,轱辘辘滾了一轉。
“啪嗒——”
“我的頭發!”
青菩真君痛心疾首地驚呼。他忙彎腰撿起那顆果實,并十分寶貝地用雪白的袖口擦了擦其上沾染的灰塵。
與謝鄞四目相對之時,他将其遞至謝鄞面前,“吃嗎?别浪費。”
謝鄞面色一僵,不動聲色地朝後挪了一步。
被拒絕的青菩真君又伸手将果子遞給虞知,“别浪費啊!這可是大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