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慈在山坡上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幸好途中沒有撞到亂石,隻是被雜亂叢生的枝葉劃傷了一些。
停下後她不敢猶豫,跌跌撞撞的爬起身,聽到林子上方傳來刀劍相撞的響動,此刻無暇擡頭去看發生了什麼,隻立馬拖着快要散架似的身體随意尋一個方向跑去。
方才她看清那一箭射中的隻是莊澤宣的肩頭,并未傷及要害,隻要那群人事後不去補刀,莊澤宣便能留下一命。
這種情況下她若撲上去隻會是自尋死路,倒不如趁此機會脫身,也免得全軍覆沒。
大不了……日後若有機會見了宣哥,向他請罪便是。
月慈不知道在月色下跑了多久,身後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心念一急,立即将自己藏在一處坡後。那些追趕的人随即而至,就站在離她數尺之外的距離。
“搜!”
一聲令下,幾名黑衣人紛紛散開,在周圍搜尋起來。
月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她蜷縮在坡下的亂草叢中,不敢亂動發出一點聲音,直到熟悉的鳥鳴從遠即近,她的整顆心徹底沉下去。
鳥能于高空俯瞰,必能輕而易舉發現她的所在。
果然當初就該放任那兩個山匪将其打死的。
月慈神色肅冷,捏緊了袖口中的針,想着就算被抓住,起碼也要将一個人帶走。
然而那些黑衣人卻停下了搜尋的動作:“大人那邊要開始行動了,先回去。”
他們似乎放棄了尋找月慈,隻聽得腳步聲漸漸遠去,月慈小心探頭一看,見四下無人後,這才松了一口氣,從坡後爬了出來。
這一松氣,頓覺四肢百骸都在疼。
“該死的聞鑒,該死的閹狗,救你還不如救個錘子……”月慈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迅速檢查了一下身體。好消息是沒受什麼重傷,就是皮外傷有點多,讓她看起來狼狽非常。
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界,接下來又該往哪走。
月慈在回去尋莊澤宣和獨自上路間猶豫起來。若是從醫者角度思考,她必是要回去救人的,但從現在情況來看,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實在顧不上他人。
猶豫半晌,還是前者占于了上風。
抛去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談,莊澤宣也是因她遭受的此番禍端,就算垂死的是那個車夫,也該在危機解除後回去看上一眼。
月慈循着來時的方向倒了回去。
此時天已蒙蒙亮,林中多了幾聲悅耳的鳥鳴,是和那隻怪鳥截然不同的聲音,其中摻着隐隐約約的呼救。
等等,呼救?
聽上去是個女聲,距離不算太遠。月慈腳步一頓,決定過去看看。
那聲音是從林子裡傳來的,沒有條實路,月慈繞了幾圈,才看見前方的樹上挂着一張吊網。
網裡兜着一個年紀約莫四十左右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裙,遠看像在打秋千,近了才見此人神情慌張,正在網兜内掙紮,發髻淩亂。
見到有人來,她立馬停下動作,激動道:“姑娘!幫幫我吧!我本欲去雲城投奔親人,沒成想天黑路險,一不小心便中了這獵人的陷阱,已經在這吊了大半夜,快要餓昏過去了!”
月慈見那女子旁邊還有個包袱,像是急忙趕路而遭遇的突發事件,便道:“你等等。”
她順着吊起網兜的繩索找到了系着繩結的那棵樹,正欲将那繩結解開。
便聽到那人感激涕零道:“還好叫我今日遇上你了,否則要是等到天亮旁人來此,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呢。”
月慈的手指一頓,眸色深深地仰頭朝那人看去,眉峰輕蹙。
若是趕了一夜的路,為何那人身上衣着還如此幹淨?且被吊了大半夜,起初呼救還能理解,半天叫不來人便也算了,又怎會精力旺盛的一直呼救,不怕連同山裡的猛獸一并喊來麼?
一下子冒出不少疑點,月慈幹脆撤了手,面露歉意地真誠道:“抱歉,這繩結系的太死,我還是去尋人來幫你吧。”
她轉身要走,那人頓時急了。
“哎姑娘!等等!你别走啊!”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月慈屏蔽雜音,腳下溜的飛快,可還沒等她走遠,幾個大漢忽然從旁邊蹿了出來,攔在她身前。
再回頭時,那女子已然自己從網兜中出來了。
她換上一副陰鸷神情,和先前求救時楚楚可憐的模樣截然相反,沖那幾名大漢簡短道:“抓起來。”
——
飛鳥閣幾近荒廢,清白也尚未恢複,聞鑒隻能暫住在外面的驿館中,褪去外袍,傷口上藥過後隻穿了件素白的裡衣。
房門敲了三響,他坐在床沿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随意抻直了,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