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卻才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人瞬間便明白了一切。尤其是劉朝朝和藍衣,兩人皆是一驚地看向月慈,不同的是劉朝朝從訝然到崇拜,藍衣則是驚疑到略帶着羞愧地垂下了頭。
月慈壓根就沒将希望放在那大夫會去報官上,一來溝通上即便用藥交流也容易引人警覺,二來恐其還未等到報官便遭人滅口。思忖之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将求救的信息藏在藥方中,大夫隻不過是個幌子。
可她并不确定那大夫是否能聽懂她的暗言,因此隻能将藥方作為最後的退路,先帶着幾人挾持十一娘去賭一把。
所幸的是,她賭對了。
不僅官兵來了,就連聞鑒那個狗東西也一并出現了。
月慈原以為自己再次見到聞鑒,會毫不猶豫地将手邊的武器捅進對方的身體,但她此刻意外的平靜,并沒有在當即做出任何沖動的行為。
隻是用一雙晦暗的眸子牢牢注視着他。
聞鑒的視線順着十一娘屍體上的血迹一路延伸,再度落在跪坐在一旁的女子身上,那張臉一如既往的清冷倔強,原本白淨的面龐沾了不少血污,似是竹林中的清風攬明月,卻意外經了一場血雨腥風。
皮肉下的癢意似乎又蹿了上來,聞鑒手指蜷曲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抿直了唇。
“你幹的?”他望着月慈問。
沒什麼情緒的語氣,就連那股奇異的躁動也被按了下去,隻剩下平淡的,宛如初見般的神情。
月慈對此并無意外,畢竟這算上去,确實是她和聞鑒的正式初見。
她平靜地回以目光,道:“不知大人問的是什麼。若問的是何人謀劃的這起案子,那邊躺着的那位便是主使者,若大人問的是何人殺的她,答案已顯而易見。”
聞鑒似乎是笑了一下,兩指夾着藥方送到火把前,火舌一舔,那張薄紙便在他手中燃起,漸漸化作灰燼。
月慈一下子沒看明白聞鑒想做什麼,但想來這個人行事無常,肯定心裡沒憋着好事。
此時遠遠又聽到一串碎而多的腳步聲靠近,還未跑近,便有人張口喊道:“明督衛一查院指揮使肖黎,見過掌印!”
那人說完才跑近了,氣喘籲籲地帶着身後的兵士給聞鑒見了個禮。他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臉上蓄着八撇胡須,身着一身藏青圓領錦袍,笑着沖聞鑒露出兩排牙。
“掌印才回京都,又身肩捉拿逃犯此等大事!這小小販賣案如何能勞煩掌印啊!”
月慈看着眼前的指揮使,隻蹙起眉來,心中納悶道:怎麼來的是一查院的人?
她在京都蟄伏過一段時間,知道明督衛共有三查院,一查院負責管理京都中的治安等較小案件,例如偷竊鬥毆等。若案件涉及到了殺人放火等重大罪責,則移交二查院進行調查審理,同理可知三查院負責的案子必是影響力更大。
人口販賣已能夠上二查院的辦案範圍,更何況如今死了人,此事自然要交到明督衛二查院的手上,可為何來的卻是一查院的指揮使?
另一邊肖黎卻看着聞鑒心中納悶,不知這小小的案子為何能驚動聞鑒這個魔頭,更不知他心裡此刻在打什麼算盤。
見他來了,聞鑒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迹象。
聞鑒撚了撚指間的黑灰,神色淡淡道:“肖指揮使記錯了吧,今夜哪有什麼人口販賣案。”
在場之人皆看向聞鑒,不明所以。
月慈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肖黎照舊扯了笑,僵硬道:“掌印這是何意?”
“陛下前日賜了咱家一座新的飛鳥閣,那地方冷清空蕩,正是缺人的時候。”聞鑒的目光流轉在面前的幾位姑娘身上,“正巧今日路過此地,遇到幾位姑娘無家可歸,賤賣己身,倒不如來咱家的飛鳥閣當個粗使奴婢,也算添些人氣。”
月慈恨得牙癢,心道這閹狗果然心裡憋着壞。
一言一行,既毀了報案時用的藥方,又将所有被拐來的姑娘打上了“自願”的稱号,還要将她們帶進飛鳥閣。敢情這折騰一圈,無非是讓她們從一個地獄走向另一個可怕的深淵。
肖黎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卻是再也挂不住,為難道:“掌印想要使喚奴婢還不簡單,從宮裡面撥幾個便是。隻是這裡的姑娘們牽扯到了一樁案子,還需帶回去盤問調查,實在……”
聞鑒瞬間耷下了眉眼,一股不動聲色的冷意擴散開來,打斷道:“肖指揮使這是聽不懂咱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