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不知道聞鑒送它來的目的到底是陪她逗樂,還是将那一身珍貴的羽毛送給她入藥。
麻雀又道:“月姑娘,還有一事。”
“什麼?”
麻雀從腰後取下一樣東西,遞到月慈面前:“此乃袖劍。大人說了,要月姑娘學習此物。”
“要我習武?”月慈滿臉困惑,望着那雙袖劍沒接,“聞鑒這是什麼意思?”
“大人說依照您的習慣,此乃最适合您的武器,學成之後再往利刃上淬毒,便能将敵人一擊斃命。”
月慈知道自己身手不行,毒針隻有在貼近敵人且乘人不備時才容易發揮用處,是以太過被動。
雖然不知道聞鑒又在搞什麼鬼,但月慈思來想去,認為習武對她來說不算是壞事,便欣然接受了,接過麻雀遞來的袖劍。
她眉梢一動,望着麻雀道:“是你教我麼?”
麻雀張口:“大人說……”
月慈不耐打斷他:“别大人說了,聞鑒人呢?”
“閣樓。”麻雀眼見着月慈要走,連忙伸手将她攔下,“月姑娘今日還是别去找大人了!”
月慈停下腳步,靜靜等待麻雀下文。
麻雀忍了忍,才道:“姑娘您,就讓大人休息兩日吧……”
月慈面不改色道:“說的跟我折磨了他似的,這些不都是他自找的麼。”
說完,她擡頭看了眼天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忽地眨了一下,透着幾分狡黠地望着麻雀,“要我不去找他也行,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哪?”
月慈道:“梵天寺。”
她見麻雀猶猶豫豫的樣子,“既然光明正大叫了你陪我,我便沒有逃跑的意思,你既不去,我就去叫聞鑒好了。”
麻雀掃了眼初一,這才道:“是,我這就去準備。”
月慈算是被軟禁在飛鳥閣中,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自由,否則聞鑒便不會出門陪她買藥了。
她掃了眼樓閣的方向,知道聞鑒想要的不過是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至于初一這隻鳥到底是來供她消遣的,還是監視,月慈問心無愧,便無所謂它跟着。
此番出門依舊戴了帷帽,沒了聞鑒後陣仗低調許多,随行的人除了麻雀外,其餘都在山腳下候着。
月慈進殿參拜後,說要在寺廟裡随意走走,麻雀便緊緊跟在她斜後方,像塊怎麼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這孩子是個死心眼,聞鑒讓他跟着,他就恨不得兩隻眼睛都長在月慈頭頂上盯着她。
沒辦法了,隻能用下三濫的招了。
月慈忽然捂着肚子,一把抓住路過的僧人,詢問茅房在何處。
僧人擡手指了個方向,月慈正要趕去,眼見着麻雀跟來,張口罵道:“你有病啊,我上茅房你也要跟着!”
麻雀那張年輕稚嫩的臉稍紅了些,卻沒動搖:“姑娘若是趁機跑了,隻怕我回去後不好交差。”
月慈簡直要被氣笑:“茅房還能往哪逃,挖地道麼?”
她擡手指了不遠處房檐上的初一,“有它在你總該放心了吧。”
沒人躲得過空中的眼睛,麻雀略一思忖,往後退去一步,沒有再要跟着的意思。
月慈提起裙子就跑,麻雀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肚子疼,倒顯得有幾分鬼祟,像是個賊。
他掃了眼初一,初一默默扇動翅膀跟了過去。
月慈沒去茅房,轉身貓在了一面牆後。空中傳來細微的翅膀扇動聲,初一就在不遠處的屋檐盯着她,神色頗為得意的樣子。
它就相當于聞鑒的眼睛,月慈原本就隻是想着甩開麻雀能自由活動,倒沒想着能瞞過聞鑒。
她今日來,是想見一見昨日在廟裡見到的瘋女人。
關于聞鑒說的那位大人,她其實有些印象。
時間說起來不早不晚,發生在漠北将軍死後的第二個月,當時傳聞有位大人的妻子突發瘋疾,在夜裡殺了自己的丈夫,後來衆人都說她被邪魔附身,便将她關進了寺廟中驅魔。
隻是月慈留在京都那段時間擅長去各種地方探聽消息,比如那半日閑,男人們醉酒中又被繁花迷了眼,便嘴上沒個把門,什麼都說。
她從那地方聽來的消息,和昨晚聞鑒自己說的差不多,便是大人在朝堂上頂撞了他,他一個不爽,讓人将其殺了。
什麼妻子殺夫,邪魔附身,都不過是對外的說辭,大家心知肚明,卻沒人反駁罷了。
直到昨日親眼見了人,那種情況下月慈一下子沒想起來,事後才覺出點不對。
聞鑒殺人太過随心所欲了,哪怕隻是看人不爽,随意扣一頂帽子便能将人就地絞殺。可他為何隻是殺了那得罪他的大人,卻将其妻子留下關進了寺廟中?
月慈這幾日見慣了聞鑒的殺伐果斷,覺得此舉對他來說未免有些多餘。
眼看着就要到午膳時間,一名灰袍僧人提着食盒從遠處走來,月慈又将自己藏仔細了些,等僧人經過後,才悄悄跟了上去,保持着稍遠的距離。
她動作很輕,像隻靈巧的貓,跟着僧人穿過一條條小道,才終于見他提着食盒進了一處院子。
院子落了鎖,但攔不住月慈。旁邊正好長着一顆枝繁葉茂的樹,月慈見了那樹跟回家一樣親,三兩下便蹿了上去,挂在上面往院子裡張望。
院子裡擺了一張搖椅,那名婦人正坐在搖椅上悠然晃着,一邊曬太陽,一邊嘴裡哼着歌。
她背對着月慈,将頭低着,似乎在看懷裡的什麼東西。
僧人一言不發,将食盒放在她身邊便走。
月慈想了想,跳進了院子裡。
婦人沒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依舊搖晃着,嘴裡輕哼着童謠。
直到走近了些,月慈才看清她手臂一側露出的一截紅色襁褓。
嬰兒?
月慈忽然怔住。
因為她記得那名被殺的大人和他的妻子并未有過孩子。
搖椅晃動的咯吱聲和歌聲一并停下,周圍忽然靜得可怕,婦人脊背僵直,慢慢回過頭來,耷拉着眼皮面無表情地和月慈對上視線,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月慈看清了她懷裡抱着的東西。
不是嬰兒,甚至不是個人,隻是個木頭娃娃,臉上戴了副紅臉女嬰的面具,空洞而木讷地被抱在懷中,顯出幾分僵冷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