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葉嶺回來的第二天,衆人又在莊子上玩了一日。
潘武準備了一些兔子,小雞,小鴨,小羊羔讓孩子們玩,還抱來了那隻狸花貓。
大人們則是在四處的農家走了走,看了看農忙生活。
隻有王熙鳳,光是看還不過瘾,竟下了田,還像模像樣的掄了幾下鋤頭。
其他人都被她逗得大笑,隻有平兒邊笑邊奪了鋤頭“奶奶還是安分一點,讓我省點心吧。”王熙鳳也就沒有堅持。
在田莊住了三日,賈母便有些累了,約定好返城的日子。
返程當晚,趁着孩子們睡了,賈政把自己的發現與計劃說給了王夫人。
賈政先說了烏修業私自漲了田租,拿賈家的地暗中做自己的買賣。
王夫人聽罷自然很是氣憤“這幫子奴才,平日裡對他們寬了,現在竟然膽大包天,欺侮到主子頭上來了!”
“老爺預備如何處置?”緩和了情緒,王夫人問賈政。
“我擔心那烏修業若是提前得了消息,定會想辦法抹去證據,并去老太太那裡求情。說不準,老太太心一軟,就從輕發落了他。”
王夫人點點頭,也認為是這樣沒錯。老太太人老多情,對家裡的老奴才的确可能容情。
“我打算明日回程時,裝作在車上回了城,讓烏修業放松警惕,然後帶潘武偷偷去炭窯那邊,逮他個措手不及。”賈政說道。
“不可!”王夫人大驚,忙阻止道“老爺怎麼能以身犯險!回去之後派賴管家和周瑞同去就行了,萬一那些刁民傷了老爺如何是好!”
賈政按下她肩,安撫了一會兒才說“夫人莫憂,我已有了詳細計劃。”
他親自給王夫人倒了杯茶,見她抿了口茶,才繼續說道“府裡的下人們關系盤根錯節,說不準誰與誰之間關系親密,無論派哪個人做這件事我都不放心。”
頓了頓,賈政繼續說“明日不隻我與潘武同去,潘武聽了我的吩咐,已在附近安排好了一隊身體強健的壯漢,明日與我們一同去。炭窯裡多是工匠,不成氣候。隻要能連人帶貨扣下他們一車,到時人贓并獲,不怕他不肯招。”
王夫人仍憂慮“不如與京兆府尹說一聲罷了,何必親自去做?拿出榮國府的牌子,誰敢不賣幾分面子呢?”
“若是讓他們去辦,必定派一隊兵馬,強行關停炭窯,抓了工匠,人員傷亡也會不少。萬一被有心人知道了,以此上奏,聖上肯定怪咱們賈家仗勢欺人,豈不是咱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賈政耐心解釋道。
王夫人聽了,又思來想去,想不出好辦法。
“夫人放心,明日我躲在暗處,有那麼多人保護我,不會出事的。”賈政柔聲寬慰。
“隻是明日車馬到了府裡,老太太要問起我的去處,你就說半路上有部裡的人來找我,事情緊急,就沒有告訴老太太。明天晚上,我回去了,再去和老太太請罪。”賈政叮囑道。
王夫人點點頭,神情仍是憂慮。
返程之日,烏修業和潘武在莊外親自相送。
“潘武,你留在莊子上善後,我先去别的莊子巡視了。”烏修業見賈家車馬走遠,神情歡欣。他拍拍潘武肩膀,吩咐道。
潘武恭敬應下了。
烏修業自己騎了一匹快馬,帶着随從,往西邊走了。
潘武一路尾随着烏修業。
城西邊靠近賈府田莊的農田,這邊的高粱還沒有收割,潘武與他的手下,隐藏在這裡,等着賈政與他們彙合。
烏修業自從盤下附近的幾處山頭,便重修了一條路,與官家運送煤炭的大路區分開了。
此時小路上沒有人走,隻偶爾過去幾輛給炭窯運送材料的車馬。
潘武早就派人在五裡開外等着賈政。他老遠看到賈政與接應的人過來,就更警惕地看四周的動靜。
“有什麼動靜嗎?”賈政将身子也隐藏到田壟後頭,問道。
潘武搖搖頭,“隻有幾隊運送材料的車馬。”
“打聽好了他們今日要往京城送五千斤紅蘿炭?”
潘武點點頭。
烏修業的炭窯出的木炭隻能算是中下等紅蘿炭,他卻以次充好,摻着賣給那些新來京城的官員富商們。此時入了秋,京城陸續燒起了炭火取暖,他的生意也漸漸紅火起來。
他們等了約一個時辰,就看到從炭窯的方向走出一大隊車馬。待走近了看,随行人員隻有十來個。
賈政看了,輕輕搖搖頭,心裡暗想:這個烏修業,看起來是一點也不擔心賈家人來查他啊!竟然這麼松懈。
待車馬走近了,賈政眼神示意,潘武就帶着二十幾個壯漢圍住了車隊,輕松制服了那十來個人,沒有放跑一個。
“領頭的是誰?”潘武面色不善,問道。
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男子站了出來,大聲喊着“你們這些小賊,識相的快點放了我們,留你們幾條狗命。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們是為誰做事!”
“你們是為誰做事?”賈政神色和善地問。
年輕男子見賈政氣度不凡,心裡打起了鼓。仍是梗着脖子喊“榮國府,賈家!”
“怎麼樣,怕了吧!”男子本以為說了這話,這幫人定會吓得馬上放了他們,卻沒料到,眼前的男人笑的更開懷了。其餘的人倒是面含嘲諷,輕蔑地看着自己。
“烏修業可在裡面?”賈政繼續問。
“你怎麼認識烏莊頭的?”年輕男子驚覺不好,莫不成是宮裡的人?
“你不用管我怎麼認識的。隻需要回答這批炭運往哪家,收了多少銀錢,貨單可在你手上?”賈政氣勢更足,一連串的問題,字字打在年輕男子的心上,他開始感到害怕。
“好好想想怎麼回答,若有假話,仔細你的皮!”潘武威脅道。
那男子仍不想說,賈政眼神示意潘武派人搜身。搜身前潘武拿粗布堵住了他的嘴。
男子仍是掙紮着想要大喊,企圖提醒炭窯那邊,卻隻有支支吾吾的嗚咽聲。
潘武把搜出來的一封書信遞給賈政。賈政接過後打開一看,就是貨單。
隻是怎麼是送到左思嘉府上的?左思嘉正是那日賈母生辰上,當着工部官員,出口刁難賈政的那位禮部員外郎。
這個左思嘉,果真存了陷害賈府的心思!賈政立刻想到。
左思嘉拿了這批木炭,既可以陷害賈府這是暗中買賣給宮中供應的木炭,以此牟利。也可以說賈府以本來送往宮中的木炭賄賂官員,暗懷不軌,結黨營私。
想到這裡的賈政,此時非常慶幸自己今日親自來了。
卻不知道,烏修業與左思嘉暗中可有聯系?賈政又想。
賈政折好貨單,眼神示意潘武,讓他到路旁說話。
“你派幾個人将這批木炭拉到京兆衙門。”賈政把貨單遞給潘武,吩咐道。
“告烏修業私自拿主家的地做自己的買賣,并且以次充好,诓騙買主。”潘武聽了慎重點頭。
“同時拿了我的印信,去賈府找周瑞管家,讓他與你的人一起去衙門,他對這些事情熟悉,也辦得妥當。”賈政又說。
潘武很快就按照賈政的吩咐安排好了人員。潘武這幾個月也培養了幾個自己的親信,都是原本村子裡從小一起長大,信得過的人。
賈政就是要把事情擺到明面上,以防烏修業真的和哪個官員暗中勾結,反而害了賈府。經過京兆府公開處理,日後再出了事,就與賈府無關了。
此時貨物已被送走,那剛才還嘴硬的年輕男子,臉上滿是驚慌。
“現在知道害怕了嗎?”潘武踢了他一腳,“走吧,帶你去看戲。”
賈政一行人押着炭窯的人,走向了烏修業的窯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