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亂跑!揚起灰我都看不清往哪下針了。”魏紅櫻藏起手中的繡花針,掐了一把小虎的腰間肉。
小虎呲着牙跑開,吼道:“娘!你就是嫌棄我,你從來不罵我姐!”
魏紅櫻白了一眼自家兒子,“你姐可比你這個皮猴兒讓我省心。”
“你騙人!趙旺跟趙柳的哥哥小時候都被我姐打過!還說我姐以後八十擡嫁妝都嫁不出去。”
院外魏如霜推門的手愣在原地,小虎嗓門不小,隔着門也聽得清清楚楚,她轉過頭略帶尴尬地朝着趙嬷嬷笑了笑,這皮猴兒怎麼還揭她老底呢。
趙嬷嬷神态自若,仍是那副冷漠嘴臉,夾着嗓子說道:“老奴就不随着夫人進去了,夫人和家人相聚無妨,但是可别忘了如今的身份。”
魏如霜心想趙嬷嬷終于幹了件人事,連忙答應,眼見趙嬷嬷轉身往回走,靠在了拱橋旁邊的柳樹上,魏如霜推門的手卻始終沒擡起來。
短短半年,天翻地覆。
半年前姑母帶着她和小虎來汴京,隻因魏家家學聲名遠揚,族中子弟無論遠近親疏,隻要通過了入學考試,便可免除束脩就讀,又有魏道元這位右相坐鎮,可以說隻要進了魏家家學,半隻腳已經邁進了舉人的大門。
進城的那日趕上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京城裡的百姓卻好似感覺不到熱氣,一股腦兒湧到了大街上,頂着大太陽聊得熱火朝天,堵得她們三人的馬車寸步難行,勞累了一路的馬鼻孔裡噴着氣,随時有撂挑子的可能。
雖有頭頂片瓦,可熱浪依舊從四面八方湧進狹小的馬車,她提前調配的防暑熱湯藥和香囊派上的用處不大,姑母和小虎蔫得東倒西歪倚在車廂裡,魏如霜打開車窗卷起簾子,讓風在車廂裡流動。
街道兩側的百姓探着頭往後看去,魏如霜也好奇地轉頭去看,隻看見惡狠狠的官差将馬車轟到路旁,不得不收回了視線。
“姐,外面幹啥呢?”小虎聽見動靜,一下子精神大好,坐起身子非要伸着脖子往外瞅。
魏如霜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說道:“外面吵得很,應該是什麼人要進京,把路給攔上了。”
魏紅櫻揪着小虎的後領,把他拽回懷裡,道:“坐好,就你事多。”
小虎掙開魏紅櫻,說道:“我要當狀元,我要騎大馬,這路上除了我都不能走!”
“你這還沒當上官老爺,作風可學了個十成十。”魏紅櫻往小虎肉乎乎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趕緊坐好,别煩我。”
魏如霜啞然失笑,卻把面對面坐着的魏紅櫻心疼的緊,魏紅櫻拉起她的手細細摩挲,懊悔地說道:“就說不讓你跟着來,你看你,路上這兩個月,活生生瘦了好幾圈。”
“姑,我好着呢,你們倆出來,讓我一個在家裡,我也不放心。”魏如霜安慰道,“再說了,這汴京城的繁華,我也想見識見識呢!”
姑侄二人的體己話被滾滾馬蹄聲盡數掩埋,揚起的風浪将馬車簾子打落下來,馬車外是百姓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宣武軍回來了!”
“是邢将軍!”
魏如霜一隻手貼在門闆上,眼底沉靜如淵,原來自己與邢樾第一次遇見竟是那個時候,真是造化弄人。
“姐?”
院門忽然打開,手上力氣忽然被卸掉,魏如霜身子晃了幾下才站穩,到她腰間的胖娃娃咧嘴笑起,宛如一顆飽滿過頭的水蜜桃,魏如霜還沒來得及應一聲,小虎轉身向院子裡跑去,邊跑邊喊,
“娘!我姐回來了!我姐回來了!”
魏如霜心裡念叨,滿打滿算自己才成婚三天,婚前學規矩的時候也沒人攔着她回院子裡,怎麼搞得跟嫁出去幾十年沒進過家門一樣。
魏紅櫻看起來淡定得多,隻是站在東廂房的門口望了幾眼,伸手招呼道:“若若,外面冷,趕快進來。”
這處院子因為太偏僻許久沒住過人,魏家修地龍的時候自然将其漏掉了,此刻屋裡放了三個火盆,脫掉鬥篷時依然給魏如霜冷得一激靈。
“若若趕快揣上,我們倆整天在這屋子裡呆習慣了都不覺得冷,早知道就多放幾個火盆好了。”魏紅櫻拉着魏如霜坐到炕上,給她懷裡塞了一個繡着錦鯉圖樣的軟布兜湯婆子。
魏如霜心口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擡起頭楞楞地看着自己姑母,魏紅櫻伸手在她圓潤的側臉上掐了一把,笑道:“都成婚了,怎麼還整天傻乎乎的。”
“我才不傻呢。”魏如霜反駁道,她并不想跟魏紅櫻讨論成婚的話題,又問道:“對了,姑,小虎上學怎麼樣?”
不等魏紅櫻回答,小虎捧着點心匣子湊到兩人跟前,“可好了,先生天天誇我呢。”
魏如霜疑惑地看了眼魏紅櫻,小虎在村裡沒開竅,來魏家家學就能改性了?魏紅櫻歎氣道:“是誇,誇他身體好、嗓門大,你别管他了,若若快說說你相公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