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到聲名遠揚的将軍,将軍府門口看熱鬧的百姓對魏如霜也不怎麼感興趣,沒一會兒人就散了,雖說周遭喧鬧又嘈雜,幾句閑話不免漏到魏如霜耳朵裡。
“這女子是誰?府裡的丫鬟?”
“你眼瞎嗎?她身上穿的可是銀鼠褂!”
“那就是将軍夫人?”
“看着不像啊,聽說是魏家的姑娘,怎麼生的這麼胖?”
胖?你們懂什麼!魏如霜盛粥的手被氣的抖了一下,她這叫氣血充足、身體健康、家境殷實!人人瘦成柴火棍的時候,他皇帝老兒哭都來不及。
魏如霜安慰自己莫要跟沒見識的小民計較,将視線移到身前,施粥正巧輪到一位瘦弱的老漢,這人看着才像為了粥來的。
老漢穿着打了補丁的棉服,空蕩蕩挂在身上,僵着脖子不敢大動作,生怕寒風從空隙處灌進去。靠近了才發現,老漢手上牽着一個小男孩,孩子剛會走路的年紀,雖然臉上有幾塊凍瘡,可是打扮的幹幹淨淨,不像她們村裡那些滿臉鼻涕的毛孩子。
魏如霜綻開笑臉,接過老漢手裡豁口的碗,專門撈稠的,盛了滿滿一碗臘八粥。老漢受寵若驚,幹巴的臉上迸開根根褶皺,若不是侍衛攔着,怕是要跪下磕頭。
“老伯,”魏如霜心生不忍,接過青荷遞來的碗,“再給孩子盛一碗吧。”
汴京有錢人多,大家臘八節都是湊湊熱鬧,誰還為了一碗粥寒天臘月出門候着?府裡又已經吃過了,不如多給這老漢盛一些。
老漢連連道謝,魏如霜也忙着給下一位百姓盛粥。
扭着脖子微微活動了一下酸軟的肩膀,魏如霜就聽見身後一聲輕不可聞的咳嗽。
姿勢如此不雅!趙嬷嬷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恨不得戳穿魏如霜的後背,最近剛誇她幾句就翹辮子!
總不能大庭廣衆之下罵我吧……魏如霜裝作毫不知情。
“小寶!”
人群末尾傳來男人凄厲的喊叫,魏如霜隻見方才的老漢抱着孩子踉跄地跑過來,沒等老漢靠近粥棚,便讓侍衛攔了下來。
“粥裡有毒!你們下毒害人!你們不得好死!”老漢氣紅了眼咒罵道。
“有毒?我剛吃過……”
“我還沒吃,算了,我不吃了。”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走啊!”
眼見百姓議論紛紛,魏如霜推開擋在身前的侍衛,準備上前查看時衣角卻被人拽住,魏如霜阖了阖眼,聲音轉冷:“嬷嬷,人命關天,莫要攔我。”
趙嬷嬷頭一回碰上魏如霜如此硬氣,回過神來時魏如霜已經走到了老漢身邊,身邊侍衛圍了一圈擋住了所有視線,趙嬷嬷咬咬牙,也邁着碎步擠到圈子裡。
重重包圍内,老漢早被侍衛扣下,孩子此刻正躺在錢順懷裡已經哭不出聲,嘴唇發紫喘着粗氣,臉憋得通紅,一看就是噎着後喘不上氣。
老漢仍在罵罵咧咧,錢順示意同伴把老頭嘴堵上,老頭沒見識,孩子被噎着當成是他們下毒,将軍府想要他們的命,用得着如此麻煩?剛想發作,錢順瞅着了目光淩厲的魏如霜,不自覺噤了聲。
夫人都沒反駁,我湊什麼熱鬧……
魏如霜定睛一看暗道不妙,臘八粥裡桂圓、花生一類極容易嗆着孩子,本以為熬得軟爛已無大礙,可這孩子或是吃得太急,還是被嗆着了,到底是她考慮不周。
“都散開!”孩子喘氣越來越微弱,魏如霜不敢再等,王老太醫仙逝前也未曾找尋到最好的診治辦法,如今情況緊急,是個法子都得拿來試試。
耳邊傳來被放大的心跳,圍觀的百姓七嘴八舌出主意,請神、作法也在其中,塗了丹蔻的指甲紮進掌心,換來片刻的凝神,魏如霜喚道:“錢順,将孩子翻過來。”
錢順應了一聲,沒想到夫人記得自己,那以後出門是不是……心裡想着,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慢。
孩子從躺變成俯卧,魏如霜用掌心大力擊打孩子的後背,孩子咳嗽幾聲仍不見好轉,臉色甚至有轉青紫的迹象。
“怕是不行了,真是可憐啊!”
“這能行嗎?我親戚家孩子也是嗆着沒救過來。”
“老天爺不開眼啊!孩子是無辜的!”
老天爺才不管你呢!
“錢順,”魏如霜杏眼圓睜,肅然道:“接下來按我說的做,不要因為擔心傷了孩子而收着力氣。”
她和王太醫沒能将孩子救回來,可以說是力氣小,也能說家裡人送去的太晚,如今要眼睜睜看着孩子因她的緣故喪命,她做不到無動于衷。
必須放手一搏!
“一隻手從裆下穿過,把孩子托起來,虎口掐住孩子的臉,讓他嘴張開。”
錢順照着指令,把孩子挪到左手把持住,幸好這小子瘦,要是個胖肉球他可抱不動。
“另一隻手用掌根擊打他兩肩中間,下面那隻手務必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