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清風,吹得藤蘿搖曳生姿,月光照在青石磚上,映出藤蘿的影子來。
矯健的身影如同屋檐上踮着腳悄無聲息的貓,穩穩落在院子内,隻聽窗戶吱呀一聲,身影瞬間進到了東廂房裡。
天青色的帷帳内透出淡淡酒香,邢樾貪婪地呼吸着屋内熟悉的氣息,明明才分開不久,懷念得仿佛隔了幾輩子。
阿若走後,将軍府正院再沒出現過這股暖香,她平日裡最愛用的西府海棠香粉香露也變了味道。如今站在揚州一間小小的卧房裡,邢樾幡然醒悟,并非是任何香粉香露的氣味,而是因為有了阿若。
有了人,物件才有了靈氣,才有了被人記住的意義。沒了它的主人,再上乘的香粉香露依然是尋常的死物。
他原本想着隻遠遠的陪着阿若,可自打邁進這間女子的卧房後,腿像被困在了地上,一步也不肯離去。
偏偏屋裡回蕩着輕微的呼吸聲,使他在沉寂的夜裡聽得入神。
再看一眼,就一眼。
鬼使神差地驅使下,邢樾輕輕挑開了帷帳。
微風帶起天青色的紗帳,如同雨後還帶着水汽的翻騰雲海,雲卷雲舒之間,将颀長的身影裹挾其中。
架子床内光線昏暗,不怎麼能看得清,但阿若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發絲他都能在心中勾勒出,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魏如霜睡得十分沉,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讓邢樾想起了打獵時遇到的小鹿,她們擁有着相似的讓人難以忘懷的眸子。
邢樾立在床畔,垂在身邊的手緩緩擡起,又猛地懸在半空中,距離瓷白瑩潤的小臉之間的咫尺距離如天塹。
夠了,他不該再來打擾阿若。
就在這時,或許是酒後睡得不舒服,魏如霜嘟哝一聲轉了個身,頃刻間錦被滑落,露出牛乳般的臂膀和後背,松松垮垮的绯紅色小衣掩不住試圖掙脫的雪團。
極緻的紅與白交織在一處,刺痛了他的雙眼。
邢樾喉頭發幹,心中騰地升起一團火,要将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轉身出了帷帳,站在留了條縫的窗戶前,阖着眼雙手握拳,狠狠吸了兩口冷氣。
面色如常,但起伏過快的胸膛将他的無措慌亂顯露無遺。
方才的情形深深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月餘前同樣的場景反而浮出水面,越來越清晰。
邢樾睜開眼,眼角泛着猩紅。
他可沒答應和離,阿若依然是他的妻。
草原上掠過一陣狂風,細微的火苗頓時以傾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咆哮的火龍面前任何人都毫無反抗之力。
微涼的手指終于觸上了溫熱的臉頰,滑膩的手感讓人舍不得用一分力氣。從眼下淺淺的痕開始,劃過側臉,劃過唇角,落到脖頸處細小的紅痣上。
夢裡躁熱難耐的魏如霜好不容易尋得了一點涼意,怎麼舍得放手?也不管是什麼東西,抓着了就往懷裡摟。
躁熱緩解後,魏如霜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輕咛,如同餍足的小獸。
邢樾左手撐在枕邊,右手隐在被子裡,隻覺得右邊身子陷進了雲端,試圖掙脫會陷得更深。
他傾下身子,在白玉般的脖頸上輕輕啄了幾下,而後趕快拉開了距離,生怕自己的呼吸會驚擾到花心中沉睡的精靈。
搭在玉頸上細細的紅綢帶如此礙眼,擡手間便斷在掌心。
明明他是清醒的那個,怎麼也像吃醉了酒?
。
酒後第二日總是醒的很早,天還泛着霧青。
魏如霜腹中空空、喉頭發幹,剛坐起身子,發覺小衣松松垮垮垂了下來,撈起來一看,系帶居然被扯壞了!
也不知是因她的睡相太差還是女紅更一般。
攏了攏中衣,魏如霜趿拉着軟底寝鞋挪到桌子旁,提起水壺卻發現壺裡一滴水不剩。
不對啊,窈娘昨日專程給她添了一壺水的,難不成夜間被她自己喝了?
白窈娘推開門,将托盤放在桌子上,第一句話便是抱怨,“姐姐,你怎麼夜裡不關窗!”
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魏如霜皺了皺眉,想不起來了。
見魏如霜不接話,白窈娘給她盛了碗粥,“不燙了,喝着正好。”說完便去幫她開窗鋪床。
魏如霜笑了笑,端起碗小口小口吃着,不怪男人都想娶妻,睜眼就有飯,擡擡手就有人幫忙收拾家務,這種日子誰不喜歡。
吃過早飯,二人去了醫館。
一應東西置辦的差不多了,隻是魏如霜堅持驗過每一批藥材才放心。
魏如霜将藥材一份一份拆開、檢查,過關的放進藥櫥裡,質量差的放在一旁準備日後退回,白窈娘插不上手,隻能絞了巾子擦拭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