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雪走到待客廳外面的回廊上,剛想直接走出去,就聽見幫工裡面傳出個刺耳的女子聲音。
“你說東家姑娘身子徹底好轉了,怎麼那麼巧,昨天偏又掉到山谷裡去了,别是瞞着咱們的,大夥兒說是吧?”
“就是,就是。”另一個女子附和。
柳傾雪有些奇怪,她原以為幫工都是漢子,想不到山路工程裡還有女幫工?
“她們也是咱們的幫工嗎?”
柳傾雪壓低聲音問小梨,倒不是她想在這裡偷聽,而是本來幫工們就不太信任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若是她真跟原主一樣,對幫工們的事情一無所知,豈不是顯得更加被動。
小梨伸着脖子看了看,對柳傾雪說道:“咱們家的女幫工除了我娘,沒第二個了,這些女人都是幫工的家裡人,頭一個說話的那個都叫她劉嬸,另一個是周嬸。”
哦?居然家屬都跟着來了,看來她的想法是對的,有人在背後搞了些動作。
柳傾雪皺了皺眉,就聽見幫工們中有不少應和劉嬸的。李工着急道:“我們能有什麼瞞着的?昨個兒找了好些鄰居家的人,一塊兒從山裡接東家姑娘回來的,咱們在工棚裡值夜的不也去了好幾個嗎?你不信我,還不信他們?”
有值夜的幫工站出來說話:“我們是聽說從山谷裡頭找到東家姑娘了,但半夜那麼黑,沒怎麼看清楚,都說是找到人了,大夥兒就散了,反正我是沒親眼見着東家姑娘。”
“是啊,是啊,我們也沒親眼見着。”另幾個幫工說道。
李工解釋道:“是了,我想起來了,因為不隻在一個地方下的繩索,我是第一個下去的,找見了姑娘就立刻讓人互相告訴,不想麻煩大夥兒太久,就讓人家都趕快回家了!”
“你們看!說來說去,到底是沒什麼人看見東家姑娘,要我說,咱們還是先回家等消息吧,如今的境況,還說不準會怎麼樣……”
又是劉嬸在帶節奏,處處針對柳家内宅的幫工,還鼓動其他幫工散夥。張媽一個勁兒跟着解釋,柳傾雪怎麼忍心張媽和李工他們着急,直接走出去站在了待客廳門口。
“我來了,抱歉讓諸位前輩們久等。”
在衆幫工震驚的表情中,柳傾雪淡定地走到主位。
“姑娘,你起來了?可休息好了?”張媽顧不得這麼多人都在看,趕緊走上來攙扶柳傾雪,昨夜柳傾雪的臉色看起來疲憊至極,張媽對柳家姑娘的心疾從小照顧到大,十分擔心經過這麼一折騰,東家姑娘再次犯病。
“姑娘快坐,沒事的,大夥兒就是來問問工錢的事……”張媽在柳傾雪耳邊低語安慰,生怕這麼多人七嘴八舌登門喧嚷的場面驚到東家姑娘。
“張媽快别忙了,我睡過覺精神好得很,倒是你們都累得夠嗆,還得跟着操心這些,眼下的事我來解決,你放心就好。”
柳傾雪“放心就好”這句話,讓張媽心裡踏實了不少,說來她從跟着柳東家算起今兒也是頭一次應付這種全體幫工上門來“讨說法”的場面,幫工們雖不是個個兒人高馬大,但這麼多漢子齊齊往那裡一站,怎麼着也有些洶洶的氣勢,但昨個兒可是她親眼看見往常柔柔弱弱的東家姑娘,把個伶牙俐齒的媒婆和趾高氣昂的趙家母怼得啞口無言的!這麼一想,張媽便真的松開了一直緊緊拽着東家姑娘衣袖的手。
柳傾雪安慰了張媽和李工後,并沒有坐。她不比柳父,現在毫無建樹,除去東家的身份,就是個年輕姑娘。幫工們很多年紀比她還大,是搞了一輩子石匠活兒的前輩,以後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前輩們沒坐,她年紀輕輕,站一會兒又如何?她可不想像她在現代遇見的那個目中無人又無禮的老闆,憑着自己有個工廠的資本,訓斥起年長的員工來那叫一個飛揚跋扈。
不過是運氣好一點,她就穿成了東家姑娘的身份,其實在她那個時空,她也和他們一樣,是個打工人。
至于這個劉嬸嘛,柳傾雪眼光掃過她,劉嬸反複逼着張媽他們叫她出來,到底意欲何為?
劉嬸在同一時間把柳傾雪也上下打量了個徹底,她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諸位前輩這些日子辛苦了,我因為點頑疾,耽擱了許久才和咱們見面,有些事情也沒交代清楚,借這個機會,正好和大夥兒說說,那就是咱們都關心的工錢……”
“唉呀,東家姑娘,你說哪裡的話,咱們是那種認錢不認情的人?柳東家照顧我們這麼久,忽然就沒了,我們難過還來不及,怎麼能想到急着要什麼工錢!”
沒等柳傾雪把話說完,劉嬸一通嘴炮,把她直接給說愣了。
“東家姑娘,你身子可徹底好了?”劉嬸又開口噓寒問暖起來,還靠過來貼心地盯着柳傾雪的臉“查看”。
周圍的張媽、李工還有那一群幫工漢子,不光柳傾雪是懵的,估計這些人也有些懵吧!柳傾雪剛才明明看見工地的幫工們見着她之後,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表情。
毫無疑問,他們就是來問工錢的!昨個兒大力親口所說,幫工們私下商量好,停工也是認為工錢不能保證。
可這劉嬸是怎麼回事?沒見她之前一個勁兒煽風點火,恨不能立刻帶着大夥兒從工地走人,見着她之後又說這些悼念柳父、關心她身體的話……
眼看待客廳成了劉嬸獨家大舞台,周圍的漢子都不言語,柳傾雪也不吱聲,她倒要看看劉嬸到底什麼意思。
劉嬸問長問短,柳傾雪始終不動聲色,任其問什麼就答什麼,也沒表現出過多的情緒。
印象中柳家姑娘姑娘可是一提到她爹就恨不得哭死過去,這怎麼說變就變了?劉嬸有些不安,誘導了半天,沒一絲效果,倒是衆目睽睽之下,她反複說了三四遍的話語繼續再說下去,隻能顯得越來越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