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雪有些詫異,剛才也沒見莊楚生留意她們談話,更沒見莊楚生看過自己一眼,他到底是怎麼發現她為難的?
不過,既然書生主動問了,她正好把事情說出來,免得還找不到機會開口。
柳傾雪把柳家賬目的情況簡單跟莊楚生解釋了一下,說道:“我并不是不想讓嬸婆來,隻是我爹若是在的話,絕對不會讓人家白給我們柳家做工,工錢是一定要給的,可現在實在是沒錢付給人家。”
她本意是說清楚柳家現在的情況,讓莊楚生心裡有個底,找個适當的時候說給嬸婆聽,這些媳婦們都很能幹,白白在柳家浪費時間,卻什麼錢也賺不到。可莊楚生的關注點卻和她想得不一樣。
“你現在隻剩半個月的工錢付給幫工了?”莊楚生問道:“那半個月之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柳傾雪笑道:“這個正是我在想的問題,但你不用擔心的,你不在我這裡做工,我是不會欠你工錢的。”莊楚生之前和她說過,打算在本地找一份活計,不再回京城了,她覺得柳家的情況必須提早告訴他,莊楚生是讀書人,應該不會到處宣揚這件事。
為了保險,她還是想囑咐一下莊楚生,别把柳家現在的情況傳出去。
“我現在正在想辦法,還得麻煩你給我保密一下。”柳傾雪說道,要不是嬸婆今天提起在柳家幫工這個事,她是不會輕易告訴别人柳家的家底的。
“我知道了,不會給你到處說的。”莊楚生答應得很嚴肅,卻依然凝眉思索,片刻說道:“其實我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一些錢,是我抄書攢下來的,已經全交給了嬸婆,我一會兒同她講一下,把那錢給你用一下……”
“不用!不用!我怎麼能用你們家的錢?”柳傾雪立刻起身打斷,開什麼玩笑,嬸婆剛說要白給她做工,這會兒再讓人家拿錢給她,柳家的顔面何在?柳父若是在世,非得不高興不可。
“你想太多了,東家姑娘。”莊楚生微微一笑,還是那麼儒雅,弄得柳傾雪也不好意思起來,忙坐了下來,莊楚生溫言說道:“這錢算借你的,又不是給你的,并且不限歸還的時間,你還有什麼顧慮的?”
“我知道你是想借給我……但是,但是……”柳傾雪不知道怎麼解釋,她心裡就是不想輕易借錢。
“你難道除了借錢還有别的辦法嗎?”莊楚生盯着她一臉糾結的表情,淡淡笑道:“你不跟我借,就得找别人借,這不是一樣嗎。”
“不,是這樣的。”柳傾雪被莊楚生盯得發慌,好像她在想什麼他都知道似的,弄得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自己要說的話。
“我爹既然能做出墊付工程寬的決定,就說明他是有餘錢的,可能還有我們不知道的賬目,這兩天我就會查清楚這個事。”柳傾雪信誓旦旦地跟莊楚生保證。
莊楚生想了想,說道;“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找吧?”柳傾雪道:“誰說不容易,我挨家問錢莊,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那好吧。”莊楚生說道:“如果你要是找到家裡的錢,我就不借給你了,要是找不到,我是一定會幫忙的。”
柳傾雪隻得答應,又讓莊楚生先不要跟嬸婆提這件事,莊楚生奇道:“這有什麼?我早些告訴她,也好早點有準備。”
“很丢人哎!”柳傾雪說什麼也不讓,莊楚生道:“你覺得借錢丢人?可你現在的情況不借錢也沒别的辦法啊,再說你又不是借錢去賭,工程款發下來之後,再還給嬸婆就行了。”
柳傾雪哪裡能跟莊楚生說出自己的想法,她其實是覺得嬸婆認為她一個姑娘家要修山路很厲害,帶着兒媳婦投奔過來,想長點見識,結果她這個東家卻是個窮光蛋,連給幫工的工錢都快發不出來。這種事情能說嗎?她可是要面子的!
莊楚生盯着她窘迫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好吧,我答應你。”他笑着跟柳傾雪保證不把他們的交談内容告訴其他人,柳傾雪這才罷休。
這麼一鬧騰,二人之間的陌生感減少了很多,似乎又回到山谷底下,兩人沒話找話用不停地說話來抵抗瞌睡的那晚。
柳傾雪甚至給莊楚生看了她新雕刻的作品,說即便找不到柳父留下的其他錢,她也會想辦法用手藝來賺錢的。
莊楚生把那個石刻小像拿在手裡仔細地看,發現雕刻得十分精細,不禁贊道:“真是好手藝!簡直跟京城的匠人比都不差呢!”
柳傾雪被他一誇,整個兒人飄上了天,沾沾自喜地解釋道:“這種石雕小像用處很多,桌案擺件,随身攜帶,寺廟祈福……都能用到,我還會很多其他的呢,可惜工具不太趁手,速度就慢了點,弄了半天,才做到這個步驟,如果有好一點的磨石工具,這個功夫都做完了。”
莊楚生放下小像,問道:“你從哪裡學的手藝?”沒聽說柳家石匠鋪子還能做這種模式的小像,附近村子甚至茂縣都不一定能找到會這種手藝的人。
“我隻在京城見過這麼精細的雕刻,你也是去京城學的嗎?”
“哦?”柳傾雪一下子反應過來,牛皮吹過了頭,她哪裡去過這個世界的京城,原主就更不可能去過了。
“呃……這、這是我爹曾經遇見過的一個師傅教過我的……”柳傾雪含糊地答應,還好莊楚生也沒有追問。
莊楚生道:“你想在村裡賣這東西?”看起來不太樂觀,價高了沒人買,價低了不夠費功夫的,關鍵是村裡人也用不上。
“再說吧。”柳傾雪道:“等過兩天去縣城看看,聽說有大集,到時候試試看。”
莊楚生點點頭,低頭看柳傾雪雕刻用的那些工具,張媽過來叫柳傾雪,柳傾雪收拾起東西,先跟張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