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楚生道：“取完夠一天的石料子量，采石工就能休息了。”

柳傾雪恍然，轉頭看見兩個很年輕的力工往這邊走來，她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采石場四周還有很多土坡，有些土坡如果清理出來，最下面也是石頭山，方才她和莊楚生站在未處理的土坡上觀望，有樹枝等遮擋，處在下方的幫工們并沒有看見東家姑娘已經來了，因此這兩個年輕的幫工看見柳傾雪的時候都有些驚訝。

柳傾雪笑問他們：“今天的石材采完了嗎，真是辛苦你們了！”其中長臉的幫工忙道：“不累不累，東家姑娘莫跟咱們這麼客氣，都是份内的活兒。”他說的是實話，跟他之前給人家蓋房子相比，一天采幾塊石料子就能收工的幫工活兒對他來說算是比較好的工作了，而且和這麼多人一起，大夥兒說說笑笑，插科打诨，心情也是放松的。

柳傾雪道：“你現在要去做什麼？”她是以為力工多半會回工棚洗漱，因此想問問他們洗澡等休息生活方面是不是方便。

可那力工會錯了意，以為東家姑娘問他一會兒要去哪裡做工，便不好意思地說道：“下午還有鄰村一家要打井，我這就趕過去，早點去，早點幹完。”

“啊？還要繼續工作嗎？”柳傾雪有些吃驚，她還以為這幫工要回去躺着休息之類的。

力工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法子，家裡有幾個兒子要養……”說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補充道：“東家姑娘你放心，我不會耽誤咱們這邊兒的活兒的！”他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圓臉力工似乎一直在用小動作提醒他住嘴。

等二人跟柳傾雪打過招呼分開後，圓臉力工責怪道：“老東家分給咱們的活兒不多，這事哪裡能讓東家姑娘知道，你怎麼什麼都往外說？”方臉力工道：“說了又如何？”圓臉力工道：“萬一東家姑娘覺得咱們還能再幹點别的，給咱們額外加活兒，或者覺得咱們幹得不值一天十個錢，給咱們扣下一點，你說怎麼辦？”方臉力工回頭看柳傾雪，喃喃道：“……我覺得不會，東家姑娘是老東家的女兒，哪裡就那麼壞了。”圓臉力工沒說話，也順着他的目光回頭看，見柳傾雪又跟幾個采石工聊了起來。

“你看，沒準兒她就是來了解情況的，可能正跟工頭商量着給咱們加活兒呢，都怪你！”圓臉力工面露不悅之色，方臉力工道：“你說得跟真有那麼回事似的，那咱們折回頭去聽聽？”圓臉力工心道也好，人多點反對起來也容易一些，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遇見這種性價比高的幫工活兒，能保持原樣是最好的。

兩人又裝作取東西一樣返回去，站在柳傾雪身後不遠處，就聽見柳傾雪跟采石領頭的隊長說道：“……盡量讓幫工們能休息就休息，不做多餘的工作，過陣子狀況好些的時候我再加點人，争取按照目前的工作量，讓他們上一天歇一天……”

身後兩個李力工險些以為耳朵出了問題，尤其是圓臉幫工，嘴巴都快掉到下巴上了。見柳傾雪和莊楚生離開往碎石工那邊走過去，他趕緊過去問隊長：“剛才東家姑娘說了什麼？”

隊長和在場的幾個力工都笑逐顔開，方臉力工便知道沒聽錯，搶着問道：“是不是說讓咱們上一天休一天，也不多加活兒？”

隊長笑道：“你們也聽見了？東家姑娘還說要給咱們的工棚修整一下，讓咱們洗熱水澡方便些呢。”他說完又感慨：“沒想到東家姑娘年紀不大，考慮得這麼周到，柳家咱們真是來對了……”

柳傾雪并不知道她給柳家刷新了正面值，她隻是從自己從前的經曆中，想到那些工人們心裡想要的，和不想要的。

“想不到有的采石工那麼辛苦，幹完柳家的活兒，還不能休息，還要繼續幹别家的活兒！”

見柳傾雪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莊楚生便給她解釋道：“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如果家裡有幾個兒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可就吃得多了。”他說完見柳傾雪不言語，便又問：“怎麼，不信？我長個子的時候，每頓能吃下這麼大碗飯。”

莊楚生用手比量了個大圓圈，柳傾雪卻語氣嚴肅地說：“沒，我信，我隻是在想着，增加休息也不是最好的辦法，應該再給他們加些工錢，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她現在一無所有，說太多如果實現不了，等于是畫大餅欺騙幫工，還是先把柳家石匠鋪子的進項弄弄明白吧。

這麼想着，她快步往前走去，見莊楚生沒跟上，便回頭道：“走哇？怎麼啦？”

莊楚生頓了頓，又快步跟上，說道：“天底下真是沒有比你更好的東家了……”忽然又想到人人稱贊的柳父，想說又怕提起柳傾雪傷心，便說了句：“至少我見過的，你算是排第一。”

柳傾雪見他又謹慎地補充了這句，笑了笑，沒說話，因為她也想到了柳父，她作為現代社畜，因為有親身經曆才想到這麼多，柳父在這個時代，能想到比别的東家多很多的東西，隻為了讓幫工工作的更舒适一些，還真是難得。

一個人有時候真的會有盡全力也做不完的事，所以就需要合作，合作就要拿出誠意，能得到幫工們的心，作為東家就有了很大的勝算。

難怪有時候柳父不在，幫工們工作起來也是有條不紊。

柳傾雪又挨着看了碎石工和磨石工兩個環節，從采石工那裡取回來的石料子，被碎石工敲敲打打整理到合适大小，如果從石雕的角度看，這就是最初的石坯子了，磨石工顯然需要更多的技術和耐心，将石坯子加工成修築山路的石塊，最後碼放在工棚儲備起來，等待官員所派遣的駐守當地的特定的官兵們來往山路上搬運、鋪路。

“大概十天左右，就能攢夠一批石塊，到時候會有一兩天專門鋪路，然後根據地形，做好接下來的調整和繼續采石。”莊楚生解釋道，這個柳傾雪也略有了解，石雕刻中，不同的材質會刻成不同的作品，山路也是這樣，有時候可能由于山路本身地質環境的不同，需要不同形狀的石塊來進行微調，保證山路結實堅固耐用，最主要的是方便行人行路。

因洗衣石闆需要有一定的雕刻手藝基礎，柳傾雪就從磨石工裡選了六個看起來手巧的先跟着她去學做洗衣石闆，其他的員工也不是就沒有機會了，柳傾雪的計劃是除了幫工本人極其排斥外，剩下的員工每個都要學石雕刻手藝，她以後很可能需要一個專業的石雕刻隊伍。

碎石工根據柳傾雪的需求，也分出了一半人來專門生産洗衣石闆那種大小的石材，剩下的繼續完成當日所需石塊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