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是趙青身上帶着的,在他那個菜兜子裡。”莊楚生道:“你打他的時候,從兜子裡掉出來,讓我看見了。”
“他,他什麼時候弄的?”柳傾雪話一出口,一段新記憶又出現了,原主曾經把家裡的門鑰匙給過趙家母,就是張媽那一份,趙家母被趕走的時候,什麼都沒來得及拿,事後柳傾雪清點好了,以為家裡的鑰匙全在,現在看見趙青手裡的這把鑰匙,便知道趙青那個時候出入柳家來找趙家母,肯定是又配過新鑰匙。
“天呐!幸好發現了,回去得把鎖全換新的才行。”柳傾雪道:“李工沒記錯,他說嬸婆來了之後,都帶着随身的東西,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天天看着鎖好院子門了,今晚他也鎖了,被趙青偷偷用鑰匙打開的。”想起來真是頭皮發麻,雖然剛才柳傾雪又打又罵,實際上想來還真挺危險,趙青不聲不響留着把鑰匙,還敢偷偷來開門……如果今天沒這麼巧,被柳傾雪看見,趙青進來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我絕對不能放過他!非得讓他進監獄,坐牢房不可!”
柳傾雪氣鼓鼓地說,家裡那麼多女子,又是夜裡,嬸婆張媽她們年紀大,吓到了怎麼辦?還有小梨一個姑娘家,還有那些媳婦們的名聲……早知道她就把趙青直接打死好了,今晚真是一點兒沒冤枉他!
莊楚生溫聲道:“我也擔心,我也生氣,但是,東家姑娘,你還是想的……”
太簡單。
“怎麼不夠周全?”柳傾雪問道:“你要是擔心鄉官偏袒,那沒關系,他們已經退無可退了,趙青親口承認兒那些,還能抵賴不成?”
“……”
沒等莊楚生提醒,柳傾雪自己也想到了,這個時代哪裡有監控這種東西,那值夜記錄的什麼鬼,誰知道,再說,就算記錄了,在場的除了莊楚生和柳傾雪,誰能證明這個記錄就是最原始的?
“你是誰,他們能把口供給改了?”
“何止。”
莊楚生告訴柳傾雪,像這種村衙鄉官,如果想袒護誰,根本不用改口供,即便是把趙青送到了縣裡,縣裡依舊還可能繼續偏袒他。莊楚生心細,雖然李工沒直說趙家和柳家之前發生過什麼,但從點滴的小事情中也可以推測出來的,趙家跟縣城的太爺也有私人交好的關系,從山路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柳傾雪是完全知道的,因為她看過原主的記憶。
“在縣太爺手裡,趙家依然可以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莊楚生看了柳傾雪一眼,猶豫道:“我知道你是能豁出去不怕他們家的,但是也得考慮一下其他的,比如你想去縣城發展,如果縣城官員給你使絆子,很多事情就麻煩多了。”
莊楚生斟酌着話,怕說得柳傾雪火氣上來,不管不顧和趙家直面對沖。
“我知道你的才華,放在哪裡都不怕,但眼下幫工們的工錢……還不是那麼寬松,還是要以賺錢為主啊,一旦打起官司來,他們耗都能耗死普通老百姓,别說做各種僞證了……”
“……就比如咱們能查到鑰匙是哪家鋪子給趙青配的,鋪子裡的人證他們能給弄消失!趙青的口供肯定也有人教怎麼說,還有晚上親眼目睹事情的所有人,他們會說都是柳家人,你想讓人找物證,他們肯定會想法子甯可把你家都給洗幹淨,也要把趙青來過的痕迹清理掉……”
柳傾雪何嘗就像外表的年紀一樣沖動了,她可是被現實翻來覆去敲打過的社畜,古代的這些官場貓膩,她也不是沒在各種網文中看過。聽莊楚生這麼一說,她胸口那股悶氣,卡在哪裡,上不去下不來,真是難受!真想再把趙青打一頓!
“……我沒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一個幫工,給東家姑娘的全是建議,到底怎麼做,還要東家姑娘自己做決定。如果東家姑娘想把事情辦到底,這把鑰匙就是證據,我剛才沒有拿出來,就是怕這裡的鄉官隐蔽消息,咱們到了縣裡再說其他,也不是一定沒有勝算的。”
莊楚生說完了這些,就不再言語,靜靜等着柳傾雪發話。
柳傾雪很是感動,莊楚生處處為她考慮,為柳家考慮,為幫工考慮,肺腑之内有一股對正義之事的熱忱,又因面對這些奸邪之徒而湧起的沉痛,溫文爾雅的聲音不急不躁,讓柳傾雪無話可對。
半晌,柳傾雪歎了口氣:“難道官府裡的人都那麼壞嗎?這世界還有沒有好人了!就沒人給咱們出頭了嗎?”
“當然有。”
柳傾雪就是随口抱怨兩句,莊楚生卻答得及其認真,仿佛是書院裡的學子在回答夫子的提問,他道:“官員也有清官,還有非常好的官,這不是咱們碰見了一個不好的嗎,哪裡就全不好了。”
柳傾雪忽然又想起莊楚生那包吸引酒蛇差點害死他的香米粉,不由皺眉道:“這些不法之徒就永遠這麼猖狂了?”
“不會。”莊楚生擡頭,濃密上挑的眉毛下一雙看不清神色的眸子。
“會改變的,總會有人來改變這些。”
莊楚生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又轉回到屋子裡那盞細小的油燈上,最後落在柳傾雪的身上。
“東家姑娘,你就是這種人。”莊楚生的話語有些信誓旦旦的味道,“我能感覺到,你會改變很多事情。”
“我?”柳傾雪指着自己,“我哪裡……”
她想說哪裡有那麼厲害,可轉念一想,她再怎麼說也是穿越之人,單憑這點,不說厲害也算很特殊了。
但願吧,但願她能改變一些不好的東西,給這個時代的普通百姓和人民,還有正義帶來一絲安慰。柳傾雪在心裡想。
兩人最後商量好,還是按莊楚生建議的來辦,不用最大的賭注去博很小的希望,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打草驚蛇反倒不好。再說,柳傾雪想做的事情何止單是懲戒趙青,要跟趙家讨債的也不僅僅是今晚這一件事,要從根上把罪惡源泉扳倒,他們還需要做更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