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刀插入自己胸膛,這人反而咧了下嘴角,輕聲說了聲“謝謝。”
太安靜了。
徐青茹蓦地将刀抽出,随後一松,短劍跌落在地,發出“哐嘡”一聲。
她的眼睫輕輕顫了顫。
單豹嘴角終于有了一絲笑意,他看向徐青茹,由衷地稱贊道:“做得很好,徐姑娘,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杏花寨新的四當家了。”
徐青茹舔了舔嘴角,露出淡然而麻木的笑容,眼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承蒙大當家賞識。”
“之後,我讓鳳奴為你籌備一次酒席,恭喜我們杏花寨有新的四當家了。”
徐青茹抿唇:“民女,謝過大當家。”
羅斬秋也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恭喜。”
*
到還明院後,徐青茹第一件事便是用清水狠狠地洗了手臉,而第二件事便是抱着痰盂吐了。
“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桂月急忙拍着她的背,又端來一杯茶水,“快潤潤口。”
徐青茹将茶水喝下,又吐了出來,混着少許血迹,她扶着桂月,聲音發虛,“桂月,我......”
“怎麼了呀姑娘!可是大當家責罵您了?”
“不是......”徐青茹搖了搖頭,正想說些什麼,猛地又吐了出來。
雖然前世她也見過不少常人難以接受的血色場面,但今日這遭,那混着各色味道的血腥味實在讓人作嘔,她在獄房,當着大當家和二當家的面尚能忍受,出來後隻覺頭暈目眩,胃中排山倒海,她一路将手藏于衣袖之中,咬着唇才得以鎮定歸來。
這次,她親手又殺了一人。
“诶呦姑娘......”桂月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拿過帕子打濕一番,仔細擦着徐青茹嘴角,“難道是吃壞了什麼東西?”
良久,徐青茹才恢複了些精氣神。
桂月将痰盂放在外側,又過來攙扶着她坐到床榻邊,“姑娘小心。”
徐青茹将頭靠在一側,面色蒼白而柔弱,顯出幾分文麗。
桂月抹了抹眼淚,“這是怎麼了......姑娘出去時還好好的......”
“無礙。”她對着桂月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是好事。”
“好事?什麼好事竟叫得姑娘這般......”
“大當家......”
“大當家許了我的四當家的位置。”
還在抽泣的桂月一頓,神色蓦然,結巴起來,“什......什麼?!”
“四當家?!”
徐青茹向她輕輕點頭。
“這......這......”桂月眼中又盈出淚花,一張俏臉霎時皺了起來,又笑又哭,她抱住徐青茹,哽咽着喊道,“姑娘!姑娘......”
徐青茹安撫地拍了拍女孩的背,“不哭,不哭......”眼神卻透過窗棂看向外頭錦簇的杏林,幽暗深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消息被傳出去的下午,暮色将傾未傾之際,三當家帶着一烏木箱籠走了進來。箱子被壯漢放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徐青茹瞧了一眼木箱,語氣淡淡:“三當家這是?”
“我自是來送賀禮的。”宋又新笑聲洪亮,“恭喜恭喜,徐姑娘真是有大能耐!”
“能耐”二字被他拉長,拖出一絲别樣的意味。
聽他這話,桂月又驚又吓,下意識地看向徐青茹,徐青茹向她輕輕搖了搖頭,“桂月,你去看看那茶煮得如何了。”
“是。”桂月領了意,但退至房門前,終究忍不住回首望去——雕花屏風後兩道剪影相隔甚遠,斜陽将徐青茹鬓邊步搖映得寒光凜冽。
"三當家的這份禮,倒比山門前的流雲還快些。"徐青茹用茶蓋輕撇浮沫,望着眼前之人露出一絲淺笑,“說到底,應是我來謝三當家,若不是您的指點,我又如何能做到這個份上?”
“哈哈哈哈哈哈,四當家可是謙虛了,若不是你自己得了大當家的青睐,鄙人說再多也無用。不過——”宋又新話音一轉,尾音陡然壓低,神色略顯嚴肅,“今日除了給四當家送禮外,鄙人還想向四當家多嘴幾句。”
徐青茹執盞的手頓了頓,茶湯泛起漣漪:“哦?三當家請講。”
宋又新向少女走近幾步,廣袖輕拂案幾,“雖然大當家已經許了你當家之位,但,徐姑娘還得讓底下的弟兄服氣。所幸,你當的是四當家的位置,不用管太多人,隻需管着那些外出采買貨物的莽漢即可......”
外出?
徐青茹凝眉:“......那這些日子代管外出采買的是......”
“小栾爺。”
“他性格孤傲,你要得他認可……應是不易,需徐徐圖之。”
小栾爺?
徐青茹一頓,腦海中不知想到什麼,雙頰掠過一絲薄紅,她不動聲色地攥緊了茶盞,“......原來如此,多謝三當家告知。”
“無礙。你我本來就是一派的,自然要多多扶攜。你掌管這等差事,實在是無巧不成書,妙哉妙哉!”
接着,他看向徐青茹,眼神意味深長,“當然......事成之後,徐姑娘仍是這杏花寨的四當家。”
聞此,少女隻垂下眼睫,輕抿一口茶,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