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賢見裘智打算抛下自己,隻帶着書吏進去,扯着裘智的袖子,不滿道:“我也要去。”
裘智看朱永賢嘟着嘴,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如何能拒絕,柔聲道:“好,一起聽一下。”
白承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轉過頭不願看二人秀恩愛。嶽嶺是王府護衛司的一等侍衛,看自家王爺在那裝可愛,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白承奉心下吐槽:太上王要是破不了案,被撸了官職,還可以給京裡的太太、夫人開班授課,傳授禦夫之術,保證賺得比現在的俸祿多。
幾人進到院中,裘智環視一圈,見隻有茅草屋兩間,而且窗破門爛,院中沒有養任何的牲畜,便知對方家境貧寒。
裘智禮貌問道:“大爺怎麼稱呼啊?”
大爺道:“我姓張,村裡人都叫我張毛驢。”
裘智道:“張大爺,和您打聽個人,村裡有沒有個叫柳大毛的,三年前沒了,老婆很快跟着走了。他家應該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失蹤了二十來年,男孩叫柳貴,女孩嫁到縣裡去了。”
裘智看過張捕頭帶回來的資料,知道柳管家的父親叫柳大毛,三年前一病而亡。留下老妻無依無靠,不過幾日也病死了。
張大爺眯着眼,打量了裘智許久,啞着嗓子反問道:“你們是誰,找他們家幹嘛?”
裘智道:“我們從宛平來的,柳貴在宛平惹了點事,我們來調查下他的情況。”
裘智沒敢說柳管家殺了人,怕張大爺害怕,不敢說實話。
張大爺歎了口氣,道:“确實有個姓柳的,是不是叫大毛我忘記了。他家住村東頭,平日裡話少,又姓柳,我們叫他柳樹樁子。”
裘智聞言,抿着嘴笑了一下,大石村的人還挺會取外号。
張大爺平靜道:“他家原先有兩個孩子,男的好像是叫貴兒,失蹤多久說不好,反正有些年頭了。”
裘智見張大爺的神情,應該是知道柳家的事,心下一喜,繼續問道:“柳貴中間回來過嗎,他爹娘死的時候,喪事誰辦的啊。”
張大爺苦笑道:“中間回沒回來不知道,但老兩口走的時候肯定沒回來。我們村窮,沒錢講究身後事,可總要有兒子操持。貴兒失蹤了,還是鄰居們搭了把手,把他倆的後事給辦了。”
裘智再問:“那他家的女兒是親生的嗎?”
張大爺沒明白裘智的意思,結結巴巴道:“這。。是。。柳樹樁子。。自己。。自己都沒錢吃飯了,還。。還。。拐賣孩子嗎?”
張大爺本來都不記得柳家的事了,裘智這麼一提,不免回憶起來了一些。
柳家确實有些古怪,一兒一女失蹤那麼多年,柳家二老似乎從未過找孩子。如今裘智又大老遠的來調查,張大爺少不得多想,以為裘智在暗示柳家拐賣孩子。
張大爺的老伴本來在屋裡幹活,見有人來打聽柳家的事,聽了一耳朵。人上了年紀就愛說些東家長李家短的事,聽裘智問起柳家閨女的事,再也忍不住了,從裡屋出來。
張大娘頗有些嫌棄地看了眼丈夫,轉頭對裘智道:“他一個老爺們,不懂這些,來,大娘和你們說。”
裘智扶住張大娘,笑道:“那大娘您說說。”
據張大娘回憶,柳家的那個姑娘确實不是親生的。
當年柳家娘子懷有身孕,有人扔了個孩子在柳家門口。兩口子聽到哭聲,出來查看,發現一個女嬰,看樣子剛出生一兩天,為了給肚子裡的孩子積德,撿回了家。
村裡人沒文化,女孩是在春天撿到的,就取名叫春兒。
過了幾個月,柳家娘子生了個男孩。柳家夫妻覺得春兒福氣不錯,一進門就招來了弟弟,将她留在家中,沒給扔了。
大石村裡的人窮的揭不開鍋了,不可能白給外姓人吃喝,柳家便把春兒當做了童養媳。但不知為何後來又把春兒許給了縣裡的一戶人家,還收了挺大一筆彩禮。
柳家靠女兒發達了,本來想搬到縣裡去住。可沒過多久,春兒的夫家打上門了,還把彩禮給搶走了。
她們婦道人家在一起做些活計,手不閑着,嘴上也不閑着,說些閑話,因此張大娘對這些事一清二楚。
張老漢第一次聽說柳家的事,聽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
張大娘講述完,裘智想着該問的都問過了,便讓二人畫押。
張大娘吓了一跳,慌亂不已,問道:“這。。。還要畫押?”
張大娘最怕和官府打交道,讓她說說閑話沒問題,但是牽扯到作證,哪怕說的是真話,都有抵觸心理。
嶽嶺在院外一直關注着裡面的動靜,知道朱永賢和裘智都屬于臉嫩的,跟進去的書吏看着也不像敢大聲說話的人,讓他們和張家人掰扯畫押的事,估計要耽誤不少時間。
嶽翎大喇喇的走進院子,手搭在刀上,臉色一沉,喝道:“讓你們畫押就畫押,哪那麼多的話,小心誤了老爺辦差。”說着,還把刀往外拔了幾寸。
張家兩口子看他一臉兇神惡煞的樣子,不敢多說,趕忙畫押。
裘智看嶽嶺周身冷氣,心中暗道:看來有的時候就得軟硬兼施。
裘智和朱永賢又走訪了幾戶人家,和張家說的都差不多,便往海氏老家,百花村去了。
衆人趕到百花村時,正好是午飯時間,不免腹中饑餓。
百花村裡隻有一個小酒館,說是酒館,不過是村民在自家門前搭了個幌子。男的在外耕種,女的在家做點活計,順便賣點私釀的酒水,屬于民不舉官不究。
村裡的酒館不賣肉食,好在裘智他們自己帶了熟肉和主食。如今正值盛夏,各類蔬菜瓜果成熟,就讓店主炒了幾盤青菜。裘智怕衆人喝酒誤事,讓店主燒了熱水沏茶喝。
朱永賢知道裘智有些潔癖,不喜歡手上弄得油膩膩的。朱永賢洗幹淨手,給裘智撕了條雞腿,溫柔道:“湊合吃點,等晚上到了縣城,咱們再吃好的。”
裘智一累就沒什麼胃口,但不忍拂了朱永賢的好意,用筷子挑了幾絲雞肉,又吃了幾口青菜,便趴在桌子上休息。
朱永賢看裘智吃的比鳥還少,不免有些擔心,但礙于有外人在場,不好多說。他眉頭緊皺,心下暗道:等晚上哄他多吃點。
衆人吃完,問清了海家的方位,原來離酒館不遠,便牽馬而行,走了沒幾步路就到了。
海家老兩口上了年紀,不再耕種,隻在家裡做些輕松的活計。海氏的哥哥、嫂子帶着孩子在地裡幹活。
裘智看老兩口一把年紀了,怕聽到女兒不在了,承受不住,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再說金多寶犯了事,來打聽些他的消息。
裘智問道:“您那女婿金多寶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海老爺子本來見到當官的有些發怵,但提起金多寶,瞬間氣不打一處來,話匣子一下打開了。
海老爺子沒好氣道:“金多寶就不是個東西。”
裘智十分同意海老爺子的這個評價,金多寶的人品确實不行。
海老爺子唉聲歎氣道:“我家大妮兒嫁過去的時候,親家還活着,金多寶上邊有人管着,夫妻倆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