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賢拍着胸脯應了下來,“放心,我一定乖乖的,不拖你的後腿。”
朱永賢立志做成功男人背後的男人,當好賢内助,絕不會讓裘智為難。
金佑謙沒能理解裘智前幾日的暗示,以為今天可以給父母報仇,一大早就來到縣丞衙,等着開堂。他有秀才功名,見官不跪,是以站在堂上。
大堂外站着不少好事的地皮無賴,畢竟早上正經人都在忙着工作賺錢,誰有閑心來看堂審。
柳管家一進大堂,看到堂上擺了兩具白骨,面色微變,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裘智拿起海氏的畫像,狠拍驚堂木,喝道:“擡起頭看看,這畫像中的人是誰?”
柳管家擡頭看去。海氏死了二十多年,柳管家早已忘了她的容貌,最初并沒有認出來,隻是隐隐覺得面熟,又看了幾眼,似是想起了什麼。
柳管家瞬間臉色煞白,死死的盯住畫像,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金佑謙不認識海氏,但看到畫中人的容貌,眼前不由一亮,暗道:好巧妙的畫功,竟似真人。
他一扭頭,見柳管家看到畫中之人就像見到鬼一樣,不由一愣。随即想起裘智前幾日的暗示,似有所悟,隐隐感覺今天的堂審不同尋常。
裘智見柳管家認出了海氏,且面帶羞愧之色,知道他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松動了。
裘智慢條斯理道:“你之前說你逃荒到土河村,金多寶看你可憐,收留了你。可是據我所知,金多寶為人吝啬且毫無憐憫之心,待下極為苛刻,這種人怎麼會收留你呢?”
金佑謙知道父親的性子确實如裘智所說,并非良善之輩,隻是裘智當着衆人面說出來,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柳管家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反駁,但他現在心亂如麻,一點頭緒也無,不知從何開口。
裘智長歎一聲,惋惜道:“金家是有好心人,但不是金多寶,而是海氏。恐怕是她看你們可憐,才收留的吧。”
柳管家聽到“你們”二字,就知裘智查出二十幾年前的真相。自己并非一個人逃難,而是帶着姐姐,二人暈倒在了村口。
他眼中露出絕望之色,表情扭曲,嘴角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緊張的肌肉痙攣,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裘智怒目圓睜,義憤填膺道:“海氏好心,哪知給家裡引來了狼。你們三人合謀害死了海氏,然後你姐姐取而代之,成了金夫人。我們已經把海氏女的遺骨,從金家老房子裡挖了出來。”
裘智指着海氏的屍骨道:“我們查過涿州縣的戶口,海氏父母具在,另有一兄。前幾日我帶人去了百花村,見了她的父母,得知她身量頗高,足有五尺六。金家墳墓裡挖出的屍骨,身材嬌小,與高大的海氏并不相符。”
柳管家依然沉默,并不說話。
裘智問道:“你可知仵作可以根據骨頭來判斷年齡嗎?”
柳管家呆滞地搖搖頭,别說柳管家不知道,要不是裘智教導,秦仵作都不會。
裘智繼續道:“海氏若是十五年前去世,應該四十有二。可金家墳墓中挖出來的屍骨,仵作判斷年紀不超過二十五歲。”
柳管家哪知仵作通過骨頭,就能推斷出這麼多線索。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話,在别人眼裡就是個笑話,一下就被拆穿了,臉上露出頹然之色。
裘智拿起柳氏的畫像,道:“這是金家仆人眼裡的金夫人,我讓她父母辨認過了,都說不是他家女兒。”
柳管家看到柳氏的畫像,神色又是一變,怔怔地看了許久,眼中露出一抹柔情,嘴巴也情不自禁地向上裂。
裘智又拿起張佑讓的玉佩晃了一晃,問道:“你覺得眼熟嗎?”
柳管家看了看,然後搖搖頭。
裘智道:“這是張家二公子,張佑讓的玉佩,同你姐姐柳氏女的是一對。當年她從張家逃跑,身無長物,隻有這麼一個玉佩。我已在本縣當鋪查到了二十一年前的典當記錄。”
柳管家聽裘智這麼一說,方才想起,确有此事。當年姐姐拿出一塊玉佩,讓自己當了換錢。
他們三人一窮二白,怎會有這種好東西。柳管家以為是姐姐從張家偷來的,并不知和張佑讓的是一對。
裘智狠狠地拍了一下驚堂木,吓得柳管家身子一顫。
裘智緩緩道:“你之前講的故事是盜版的,我來給你講正版的。”
三十七年前,柳氏夫妻在撿到一個女嬰,不忍她死在自家門口,抱回家當做女兒撫養。過了幾個月,柳氏夫妻生一子,取名柳貴。姐弟二人一起長大,暗生情愫。
涿州縣有一大戶張姓人家,家有二子。老大叫張佑謙,表字牧方,老二張佑讓,體弱多病。張夫人聽信術士之言,打算給幼子成親沖喜,花了二百兩聘禮定下柳家的女兒。
成親半年,張佑讓一病沒了,留下柳春兒守寡。柳管家與柳春兒舊情難忘,于是約定私奔。
張家在涿州縣是大戶,二人不敢在縣城久呆,于是一路乞食到了土河村。海氏見他們可憐,帶回家中,怎知引狼入室。姐弟二人聯合金多寶合謀害海氏,之後柳氏頂替了海氏的身份。
三人來到宛平,在同福盛當了玉佩,換了五十兩銀子,作為生意的本錢,就此發家。柳管家同姐姐素有情分,二人交好,生下一子。
金多寶目不識丁,柳春兒羨慕張家的根基,給兒子取名金佑謙,希望他日後能和張家大少爺一樣。
十五年前,柳春兒被人殺死在在天齊廟内,此案人證物證确鑿,鐵證如山。事發時柳管家不在宛平,對案情細節并不了解,才會慌稱殺死了柳氏,想隐瞞真正的作案動機。
金多寶因中間換過一任妻子,對金佑謙的身世,不曾懷疑。但這麼多年他身邊女人不斷,卻再無子嗣降生,難免起疑。
看過大夫後得知自己無法生育,便偷喝中藥調理身體,想再續一房妻室延續血脈。
柳管家察覺後,擔心金佑謙不能繼承金家财産,起下殺意,将金多寶殺死于他房中,抛屍池塘。後來事情敗露,又撒下彌天大謊,試圖蒙混過關。
柳管家聽完裘智的講述,全身緊繃,雙手緊緊地攥住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試圖平複内心的慌亂。他還想垂死掙紮,但腦袋裡一團漿糊,根本沒有半點思緒。
裘智眼神如刀,冷冷地看着柳管家:“我這個故事可比你的通順多了吧。”
想到海氏的遭遇,裘智隻覺分外心酸。這個案子裡牽扯了張、海、金、柳四家,除了海氏可謂是全員惡人。
張夫人自私冷漠,柳家夫妻貪财,柳春兒忘恩負義,柳貴恩将仇報,金老爺更是喪盡天良。唯有海氏一善良女子,最是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