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夠普通人生活好幾年了,周氏夫妻居然一下都給捐了,真是大手筆。不知當初分家,周大年分了多少錢,讓他們這麼敢花。
裘智對張捕頭使了個眼色,叫他出去說話。
二人來到屋外,裘智小聲道:“整理遺物的人回衙門了嗎?你派個衙役去看看,遺物裡要是沒有這一百兩,讓他去萬甯寺問問,廟裡收沒收到這筆錢。”
張捕頭領命。
裘智回到屋裡繼續盤問:“你家主人平時在家裡存放銀子嗎?”
林嫂子雖然來了周家好幾年,但主家銀錢方面的事不怎麼和她說。林嫂子細思許久,道:“真不清楚了。”
裘智對張捕頭揮了揮手,讓他在周家搜查一番,看看周家的錢是存錢莊裡了,還是藏在自己家。
裘智接着問道:“你家主人有什麼仇人嗎?”
林嫂子苦思冥想了半天,不确定道:“沒聽說過,我家主人隻有幾間鋪子,都租給别人了。他不做買賣,應該什麼仇人啊。”
裘智道:“那兄弟姐妹,親戚間有矛盾嗎?”
林嫂子搖頭道:“我家主人不和親戚來往。”
裘智聽了心下略覺詫異,親族關系是封建朝代重要的社會關系之一,古人非常注重親戚間的來往。
金多寶不同親戚來往,是因為心裡有鬼。
自己和賈家的史太君隔了好幾輩兒,賈代鶴活着的時候,還會帶自己登門拜訪。賈代鶴死後,自己同賈家斷了來往,是因為自己一個現代人,沒有和遠親走動的想法。
周大年不和親戚來往,又是什麼原因。
裘智微一沉吟道:“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再來找你,繼續問話。”
裘智估計林嫂子今天受了刺激,一時半會腦子轉不過來,想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裘智帶着衆人準備回縣丞衙,一出門就看見周小莊孤零零地坐在院子裡,好不可憐。周家如今隻剩一個保姆還有個半大的孩子,周大年又不和親戚走動,二人八成不知道去哪報喪。
裘智吩咐書吏:“你回頭找一下周家的戶籍記錄,看看周家還剩什麼人,你去送個信,讓他們把孩子接走。”
周小莊今年隻有八歲,讓他和保姆住着不是個事,還是讓親戚照顧一下比較好。
張捕頭在周家翻了許久,隻找到了點散碎銀兩,以及幾張錢莊的貼票,看來平時周家不放錢。他又帶人走訪了一遍左右四鄰,就回縣丞衙複命去了。
回到縣丞衙,裘智四處尋摸了一圈,發現手下人除了金佑謙,都不在衙裡。
齊攥典是本地人,一向不在衙裡居住,平日下班就回家,今日不在也是正常。
何典史是外鄉人,俸祿不多還要養家,因此不另外租房,一直都住在衙裡。裘智看他不在,估計是放假出去玩了。裘智想着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沒必要特意找他,隻召集了捕快和師爺開會。
金佑謙看裘智風風火火地回來,又火急火燎的找大家開會,便知發生了案子。金佑謙找了個捕快詢問案情,得知周家兩夫妻在廟内慘死,留下個生病的兒子。
金家原先在宛平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同周家有些往來。金佑謙一心考科舉,不關心家裡的生意,但聽過幾句他家的傳言。
金佑謙來到三堂,見當值的捕快、書吏尚未到齊,就把裘智和朱永賢叫到了次間,和二人說起周家的事。
“周家祖上做過官,但不是什麼大官,在偏遠地區當縣令。攢了點錢,回鄉置辦了田産、鋪子做起了士紳。可惜子孫後繼無人,慢慢地沒落了,有些金家的産業還是從周家買來的。”
裘智和朱永賢聽得連連點頭,看來周大年确實家中有些積蓄,難怪一百兩銀子說捐就捐了,孫賣爺田不心疼。
金佑謙道:“我還聽說當年分家的時候,幾兄弟鬧得挺不愉快的。周家老大想要占大頭,幾個弟弟都不同意,最後跑衙門來告官,折騰了很久才徹底分了家。”
裘智心道:原來是分家鬧得不愉快,就不來往了。
朱永賢聽了立刻拍案而起,興沖沖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周家人知道周小莊病重,然後殺了周大年和他老婆。等周小莊一死,他們就可以繼承家産了。”
朱永賢說完,喜滋滋的看着裘智,一臉我好聰明,求表揚的樣子。
金佑謙在縣丞衙署幹了四個月了,裘智估摸他早猜出了自己和朱永賢的關系,但朱永賢這麼忠犬地看着自己,裘智還是略有些尴尬。
裘智拽拽男友的袖子,道:“别激動,坐下說。”
朱永賢順勢坐在裘智身旁,就等着愛人誇獎自己了。白承奉扭過頭,不願看朱永賢犯傻。
裘智沉思片刻,道:“他二人都是被屋内的家具給砸死的,按你的推理,兇手如果是周家人,應該是蓄意殺人,多半會自帶兇器。”
朱永賢聽了,好像霜打得茄子一樣,立刻蔫了下來。
裘智不忍見他沮喪,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不過現階段,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待會看看萬甯寺的住宿登記,除了周大年兩口子,還有沒有周家人。”
這個住宿登記,隻能算作輔助資料,畢竟這年代沒身份證,出門在外瞎編個身份,沒法拆穿。
裘智覺得不全依賴住宿登記,于是道:“回頭派人去查查周家幾兄弟的不在場證明。”
廣聞敲了敲門:“少爺,人都到齊了。”
裘智幾人忙從次間出來。等衆人坐定,裘智清清嗓子道:“秦仵作剛把屍體拉回殓房,咱們按初檢的結果先讨論一下。”
如果劉重陽不是兇手,而且所言不虛的話。兇手的犯案時間比較短,死亡時間基本已經确定了,所以裘智不急着去驗屍。
裘智道:“周大年夫妻被客房裡的椅子砸死,因該是激情犯罪。他的房間淩亂,有兩個可能性。一兇手是個新手,作案後比較慌亂。二兇手知道周家帶了一百兩銀子,作案後在屋内翻找。”
張捕頭聽裘智提起銀子的事,趕忙補充道:“周家平日不存放銀子,應該都在錢莊裡放着。”
裘智點點頭,正準備說話,隻見朱永賢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裘智會意,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
裘智問張捕頭:“我剛才聽金師爺說,當年周家分家鬧得挺不愉快的,還打到衙門裡來了,有這事嗎?”
張捕頭點頭道:“确有此事,周家人不是善茬,當着縣丞的面還敢動手呢。”
裘智聽了張捕頭的話,覺得周家人的嫌疑增加了幾分,便交代張捕頭:“你回頭派人去找周家那幾個兄弟問問,看他們今天早上都在哪,有誰能替他們做不在場證明。”
裘智想大家忙了一上午,還沒吃午飯,目前也沒有太多可說的,就叫人散了。裘智回到内衙,正好白承奉帶了食盒回來。
裘智問金佑謙:“你吃了嗎,沒吃就一起吃點?”
金佑謙自從知道自己與功名無緣,也不再宵旰攻苦,偶爾讀書多是興趣所緻。今日休息,他直接睡到午時才起,悠閑地吃了個飯,如今還撐着呢,自是謝絕。
金佑謙回屋換了身衣服,打算外出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