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智聽後面色不變,斟酌許久,道:“今天衙裡的人都放假了,明天一早咱們開會再讨論案子。”
裘智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一個,有了另一半,不能一心都撲在工作上,必須要抽出時間陪家人。今天休息日,讓朱永賢跟着自己加班就夠過意不去的了,他還想早點回去,做些什麼補償一下。
翌日,齊攥典一到衙門就聽說了萬甯寺的命案。他估計裘智一上班就得找他們讨論案情,趕忙開始補作業。果不其然,裘智一來就把大家召集到了三堂。
裘智端起茶碗,抿了口熱茶,暖暖身子,暗道:現在早晚有點涼了。裘智看看廣聞,心想是不是以後可以讓他把碳給點上了。
金佑謙看裘智走神,忙咳嗽一聲。
裘智這才回神,緩緩道:“目前有兩個調查方向,一個是周大年與周家兄弟間的矛盾,還有一個就是周大年帶去寺裡的一百兩銀子不見了。大家集思廣益,說一下這個案子都有哪些嫌疑人?”
金佑謙猜測道:“會不會是廟裡的僧人幹的?雖然周大年沒有把錢給到寺裡,但可能和僧人們說過此事,于是有人起下不良之意。”
何典史一向虔誠,聽金佑謙诋毀僧衆,不由皺眉,大聲反駁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怎會貪财?而且他們慈悲為懷,更不會殺人了。”
金佑謙一臉不敢苟同的表情,道:“有道是财帛動人心,一百兩銀子不少了。”
何典史不甘示弱道:“沒準是哪個香客幹的。”
裘智看倆人火藥味漸濃,趕忙擺擺手道:“你們的意思我都清楚了,讓我好好想想。”
裘智覺得二人提出的說法都有可能,不過一百兩銀子大概七斤重,體積也不小,僧人偷了藏在哪呢?
除非是高級僧侶有自己的房間,可萬甯寺是京郊大廟,一年的香火少說有幾萬兩,高級僧侶不至于為這點小錢冒險。所以裘智更傾向于何典史的推測。
裘智分析道:"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劉重陽,說他和周家換過房間,有沒有可能是換房間的時候,看到了周家帶着銀子。他本來想趁周家去吃飯時下手,沒想到周家夫妻二人有事回來了。劉重陽被二人抓個正着,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人給殺了。”
張捕頭見裘智還抓着劉重陽不放,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忙替舊友辯白:“大人,劉重陽在咱們衙裡幹了七年,人老實本分,而且他家茶樓生意不錯,絕不會做劫财之事。”
裘智截住張捕頭的話,笑笑道:"我沒說一定是他做的,咱們這不就是讨論嗎。我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性,搜查遺物的衙役監守自盜。就像金佑謙說的,一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衙役偷了這筆錢,還能把責任推給兇手。
不過一百兩銀子有些顯眼,裘智覺得衙役私藏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讓朱永賢派人暗中調查一下,比較保險。
齊攥典看張捕頭憤憤不平的樣子,似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忙打圓場:“老爺,也許周大年在寺裡遇到了熟人,約定早晨見面,結果發生了沖突。兇手殺了二人,想看看屋裡有沒有值錢的東西,翻出了銀子,于是順手帶走了。”
裘智聽了衆人的推測,覺得這個案子就一個字:難。
這年代一沒監控,二沒指紋,三沒DNA,又有好幾百個嫌疑人,想要破案全得靠推理,腦細胞估計要死不少。
裘智沉吟許久,道:“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兇手并非計劃殺人。而且根據現場的痕迹來看,兇手逃走的時候比較慌亂,不像老手。”
但符合這些條件的嫌疑人太多了,裘智覺得自己就是在講廢話。
裘智微一思忖,吩咐張捕頭道:“你派人去找林嫂子問清楚,周家夫妻是否經常去萬甯寺,和哪個僧人比較熟悉,再讓她仔細想想,周家夫婦到底有沒有仇人。然後讓人去萬甯寺看看,這兩天是否有突然消失的和尚。”
如果是寺裡僧人幹的,這一包銀子沒地藏,八成會直接逃跑。
齊攥典猛然想起一事,脫口而出:"劉重陽和周家換過房間,會不會兇手想殺的是劉重陽一家,錯殺了周氏夫妻呢?"
何典史聽了齊攥典的話如夢初醒,連連點頭,附和道:“對對對,當年重陽抓了不少人,沒準是想報複他的,結果走錯屋了。”
裘智最開始考慮過兇手殺錯人的可能性,畢竟兩家換了房,但後來把這個可能性給否了。
如今聽齊、何二人這麼一說,裘智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尋仇,兇手為何不帶兇器,反而用屋内家具行兇?而且根據劉重陽的證詞,他在寺内沒見到熟人,也沒告訴任何人他的住處。”
張捕頭看大家都說過了,自己不好一言不發,于是遲疑道:“兇手會不會是專門劫财的江洋大盜?本意隻是求财,哪知被周家夫妻發現了,失手殺他們。”
裘智搖頭道:“不太像,萬甯寺的香火這麼旺,廟裡的錢不少,而且廂房裡住滿了有錢人,如果是劫财,不會找住倉庫的人下手。何況盜賊都會随身攜帶兵刃,不至于用凳子打死人。”
裘智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捕快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上期不接下氣道:“老爺,周家幾個兄弟,在周大年家門口打起來了。”
平日裡打架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用彙報給裘智,巡街的就給調解了,嚴重點的由李巡檢出面解決。但昨天周家發生了命案,裘智懷疑周家幾兄弟,派捕快去調查他們的行蹤。
今天衙役得知周家又出了事,立刻跑來彙報。
周家一共兄弟四人,死了的周大年排行老三。老大叫周大河,二老周大谷,周四周大方。
裘智原本隻是想讓張捕頭派人去找林嫂子了解一些情況,誰知一大早周家就演上六國大封相了。裘智考慮再三,最終決定自己去一趟,順便會會周家那幾人,或許會發現新的線索。
裘智怕去晚了周家這出戲散場了,拽着金佑謙往外跑,回頭對張捕頭喊道:“我們先過去,你叫上底下的兄弟一起去周家。”
二人快馬來到周家,裘智勒住馬頭,仔細觀察起周家的情況。
隻見七八個人堵在周家門口,臉上全都挂了彩,衣服也被扯爛了,和衙門口的要飯的差不多了。周邊圍着看熱鬧的百姓不少,自己都擠不進去。
周家幾兄弟這些年完全沒有往來,平日見面就當不認識。昨天書吏上門才知道,周大年死了,還留下一個病歪歪的侄子。要不是天色已晚,幾人恨不得當天就上門來接周小莊。
巡街的差人見到裘智,立刻驅散了圍觀群衆,給裘智讓了條路出來。裘智下馬,把周家的人叫進了家裡。外面鬧哄哄的,沒法問話。
裘智看林嫂子和周小莊都不在院裡,估計是被吓得躲了起來。裘智給金佑謙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去安撫二人。
裘智經過這幾個月的實習,有了點做官的經驗,知道見到周家這種人,就得把架子擺得足足的,他們才會有些忌憚。
裘智闆着一張臉,冷冷問道:“什麼情況?一大早就打架。”
周大河搶先開口道:“老爺,我是周家老大,聽說我三弟不在了,侄兒一個人孤苦伶仃,想把他接到我家去。”
“你放屁。”不等周大河說完,周大谷就氣得暴跳如雷,沖着周大河大喝一聲,然後轉頭對裘智道:“老爺,您别聽他胡咧咧。他是聽說小莊身體不好,才想接小莊回去的。等我那苦命的侄兒沒了,他好侵占大年的家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