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大開,風把窗簾吹動,床上已經沒了索菲娅的體溫。
*
頓斯德難民所。
索菲娅穿過兩個隧洞,難民所和富人區有明顯的區别,他們位于城市海拔最低的地方,周圍遍布鐵絲網,廢舊的油罐桶堆在一旁,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疾病和勞動力。
災難過後,頓斯德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那些王子和公主手上抓了一把綠油油的鈔票,坐在跑車上往後面追着他們的小孩撒錢,他們大笑着離開,索菲娅不經意在門口丢了一盒釘子。
她把孩子們攔下,“到姐姐這裡來,今天給你們帶了好吃的奶糖。”
孩子們乖乖地排隊,“謝謝姐姐。”
過了一會兒,索菲娅聽見外面傳來緊急刹車的制動聲響。
真好聽,就像那天一樣,索菲娅出神地想。
“馬克,伊桑現在怎麼樣了?”
馬克和伊桑是最先到頓斯德難民所的人,他們搶到了最好的一間房子,比起需要在公園裡搭帳篷随時會被趕走的人來說幸運很多。
可他們又不是那麼幸運。
在索非娅沒到難民所的時候,伊桑就已經對止痛藥上瘾了,藥物濫用是難民所共有的問題,甚至連幾歲小孩都可能因為感冒而用錯藥上瘾。
而馬克在做倫特企業的試藥人,他需要錢,更需要倫特公司研發新型的藥物緩解伊桑的疼痛。
“沒有希望了,倫特制藥趕走了我們這些人,還說以後都不會再研發新藥,他們總說資金短缺,市場不看好,他隻是不想救我們。”
“窮人不需要他們花這麼多錢,肺不好?換一個新的就可以了,難民所消失的人誰又會在意呢?”
伊桑臉色發灰,他瘦得可怕,索菲亞看見他凹陷的眼睛不由得感到恐懼。
死亡——許多年前她和伊桑躲在廢舊油桶裡,通過僅有的小洞看管理局的人擡走死人時,那些人就是這樣,身體僵直。
馬克往鐵爐裡燒着倫特制藥的宣傳單,“至少伊桑還給了我一些時間準備,他說他想埋在他媽媽身邊,我沒告訴他,那片墓地已經變成化工廠了,他隻能死在我身邊了。”
“我走進來的時候,左邊倉庫好像在燒什麼,一股腐肉的糜臭味。”索菲娅說。
馬克愣了愣,才想起,那是和伊桑一起長大的索羅斯。
可憐的孩子,比伊桑先走,管理員說他對藥物産生了嚴重的排異反應,過敏死了,而他的母親在工廠工作,索羅斯死了兩天後才被發現。
“我們隻能這樣處理他,等到我們死的時候,别的人就會這樣處理我們,比起被燒來說,我可不願意被其他人拿去做研究。”
馬克輕輕撫慰着伊桑的臉,“伊桑也會以這種方式死去,如果他沒生病的話,或許會有更好的生活。”
“你想離開這裡嗎?”
“離開?”
馬克疑惑着,“我不會離開這裡,這裡是我的家,如果我離開了,這些孩子怎麼辦?他們沒有身份證,也沒有在市政府登記過,很可能成為一些人器官的養器,我不能讓他們落在黑心商人手裡。”
索菲娅遲疑了,她真的能抛下這一切離開嗎?
隻是為了一點點希望,就要離開哥譚,離開她母親曾經為這些人努力的地方……
她們曾經幻想為這些人建立學校,讓他們接受教育,享受大部分人該有的醫療資源……
可是最後索菲娅的母親得到了什麼,她自己的女兒都成了别人的實驗品。
她搖了搖頭,她必須離開,即使這些人成百上千地死去,她也要找到母親的蹤迹,黎明前總有會更多的人死去。
馬克告訴索菲娅他們開的垃圾車将在布萊恩為她舉行基金會開設儀式後,沿着韋恩莊園直接開上渡河長橋,說起來那就是他第一次和蝙蝠俠救下索菲娅的地方,不知道那天運氣好不好,能不能再碰見蝙蝠俠。
索菲娅把一個信封塞在他手裡,“我想如果迫不得已,你一定得離開這裡的時候,你可以去找這個人,用這個身份,你可以帶着伊桑真正地過上你們想要的生活。”
馬克不以為然,把信封放在櫃子上,“你先走吧,别讓其他人看見布萊恩的女兒在難民所,你父親會遷怒你的。”
馬克帶着索菲娅從難民所的後門離開,避開了燒火的地方,馬克瘦削的手拉動插銷,索菲娅看見他手上那條被烙上十字印記的疤痕。
索菲娅強撐着精神,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馬克,索羅斯大概是什麼時候死的?”
馬克想了想,“應該在你出車禍前,從倫特回來後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們簽了協議,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去公立醫院,他還沒等到倫特派來的醫生就死了,他們或許派來的根本不是醫生……都過去了,你看,索羅斯已經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一段沉重的鐘聲持續響起,馬克脫掉頭上的帽子在原地哀悼。
“蓋文來找過你吧?索羅斯不是一個虛弱的人,你和伊桑幹了什麼?”
索菲娅犀利的眼神讓馬克感到慌張。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索菲娅,我會讓你安全離開哥譚,如果你找到你的母親,别忘了頓斯德的孩子們。”
索菲娅抓住他,“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還把我和伊桑一樣當做你的孩子,那天發生了什麼,全部告訴我。”
遠處的煙囪冒出滾滾黑煙,馬克無言地跪在地上痛哭,空氣中彌漫着灰燼,有些飄散的黑點掉在索菲娅的肩頭,她手臂的燙傷仿佛又在灼燒撕裂。
她在走之前,一定要幹掉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