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咬傷自己的代價是,現在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起來。
對方像是聽懂了他的發言,“不,我不是為了‘亞曆山大·福諾克’這個名字,說實在的,現在的我還是對‘歇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更滿意一些。”
“那你……為什麼……”
“勞倫斯先生,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死活并不在我接受委托的範圍内;我感興趣的隻有創造這個莊園的儀陣而已。”
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
“咕……”
老者死死盯着來者,似乎窺見一道冰冷的反光。
他隻看到眼前模糊的黑色人影似乎有着和他極其相似的模樣,他仿佛站在鏡子前與自己進行着對話。
他逐漸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因為深淵對他理智的侵蝕越發嚴重,而導緻的幻覺。
不過他好歹也是一名使者,一名即将向着惡魔堕落的使者。
他怒吼一聲,從衣袋中取出一隻恐怖的幹癟手掌。
那隻手掌已經被折斷了四根手指,剩下唯一的那一根好似枯枝伫立着。
老者毫不猶豫地折斷它。
儀具撬動超凡力量的作用,被折斷的枯指中黑煙彌漫,瞬間化作赤紅雙眼的豺狼猛地撲殺過來。
這隻豺狼刀槍不入,哪怕是專門的秘銀刀劍也難以直接對它造成傷害。
這是老者的壓箱底牌,五根手指隻有五次機會能夠召喚,一旦全部用完,哪怕頂替了他人的人生,他的手會被魔鬼的力量直接切斷,以代替原本幹枯的手掌,成為新的儀具載體。
但此刻,他顧不上那麼多。
比起失去這光輝的“王冠”,他甯可自己砍下手掌,再與魔鬼做一次交易!
被随手轉換為秘銀的刀叉直接穿透黑煙豺狼的身體,将其釘死在地面上。
豺狼速度不減,從嘴角滴落的唾液腐蝕出坑坑窪窪的印記。
隻是轉瞬的時間,它已經撲到偵探的面前,張開的血盆大口足以直接咬下他的頭!
歇洛克說道:“說實在的,我原本不是很想用這種方式。”
老者已經撲到鐘塔頂端的木門前,就差打開那扇門,逃往他夢寐以求的嶄新未來。
偵探松手。
剛才順手從晚宴餐桌上拿走的刀叉叮叮當當落了滿地。
主動放棄武器的他這次隻是伸出一隻手。
那看起來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手掌,直接迎上帶着腥臭氣息的黑霧,老者得意預想中撕碎他的場景不僅沒有出現,反而是黑霧如同迎來一陣狂風,被撕扯得幹幹淨淨。
那隻詭異古怪的枯手當即發出類似樹枝被踩斷的接連咔哒聲,下一秒就在老者目眦欲裂的驚恐目光中,直接粉碎消失。
“怎麼可能!”
老者不敢置信地捧着自己花了無數金錢代價才買來的儀具。
“原本那也是一件不錯的儀具,解析實驗後交給哈德森太太,想必她也會喜歡,可惜現在隻能粗暴地将它拆解。”
歇洛克遺憾地看了眼,那正在風化成黑色粉末的幹枯手掌。
這次老者不用擔心付出代價,因為他已經隐約察覺到,他即将失去的是遠比一個手掌還要昂貴的東西。
“不……不!我還有機會!”
他立馬回頭,踉踉跄跄爬到鐘塔頂端的門前,神色癫狂地就要拉開它。
“我隻要能出去!我就是福諾克家族的繼承人!我就有無數手段能擺脫你們……哪怕是魔鬼,我也能從福音教會的……”
他的聲音被猛地掐住,隻留下死寂之前的些許絕望尾音。
“什麼……?”
門後沒有光明的道路,沒有回到現實維度倫敦的密門,有的隻是一片随風搖曳的黃色玫瑰花海。
它突兀又和諧地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拼接在高空的門後,好像它原本就應該在這裡。
那是莊園裡最大的花園,任何來賓見到它的第一眼,都會驚歎這裡的玫瑰美得不似人間之物,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見過、踩過的道路之下早就埋了無數過來者的屍骨、野心和人生。
魔鬼似乎在門後發出震耳欲聾的嘲笑聲。
老者從始至終以為的出口隻是一場笑話,金玫瑰莊園的晚宴甚至不是一場賭局,而是一次奢華的晚宴,服務的賓客隻有深淵之下的魔鬼。
祂看着人們在嫉妒與驚恐的驅使下自相殘殺,最後慢條斯理拿起刀叉,準備享用最後由絕望烹饪出的美味靈魂。
依靠在牆邊的偵探問他。
“不跳下去嗎,勞倫斯先生?”
“如果你想要出去的話,想必魔鬼也會在你的靈魂被徹底吃掉前,給予你一些虛假的安甯。”
真名為勞倫斯的老者身體發顫,他忽然感覺,也許身後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