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萬籁俱寂。
黑暗中,低沉的詠唱悄然響起。
遮天蔽月的雲翳逐漸褪去,皎潔的明月已過中天,傾落下大片冷白的輝光。純淨的水銀汩汩地流淌,逐漸彙集起來,潺潺流動的模樣,仿佛真正擁有生命。
頃刻間,水銀便幻化成為一片繁複的法陣,在月色映照之下流光湧動,熠熠生輝。
一枚潔白的絨羽自虛空之中出現,顫顫巍巍的,順着一縷光芒的指引,落在了法陣中央。
“基為銀與鐵,礎為石與契約之大公,祖為吾輩大師修拜因奧古。”
“予天降之風以屏障,閉四方門,自王冠出,循環于通往王國之三岔路……”
仿佛是在應和着低沉的詠唱,頃刻間,熾烈的白焰從法陣當中升騰而起,直沖天際。光焰翻湧,攜來的卻不是灼熱的氣浪,而是陣陣刺骨的寒流。
風變得激烈了。
它裹挾起森冷的寒氣,呼嘯着席卷而來。旋轉着、翻湧着,猶如一柄鋒銳的長矛,逼仄的倒懸在高空之上。短暫的停頓過後,徑直墜入了法陣中央。
白熾的焰火驟然散開,卻又迅速的彙聚起來,變得愈發躁動不安。大片大片的火星飛濺,在地面溶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洞,讓原本隐沒在風聲之中、虛幻不定的詠唱變得高昂起來。
“宣告!汝身寄于吾下,吾命寄于汝劍。”
“然汝當将雙眼蒙于混沌侍奉吾身,汝為囚于狂亂牢籠者,吾為手握牢籠鎖鍊之人——”
霎時間,光芒熾然的爆裂開來,霜白色的寒流翻湧不息,席卷起呼嘯的雪與風霜。
激烈的狂風之中,一道蒼白的身影漸漸浮現。那似乎是一個少女的模樣,卻被鋪天蓋地的風雪掩蓋,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汝為三大言靈纏繞七天,自抑止之輪而來,天平的守護者啊!”
最終,呼嘯的寒風逐漸平息,周遭卻早已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所有的光芒驟然湮滅。
——她在黑暗之中睜開眼眸。
那雙眼眸是淺淺的藍色,清澈的好像水波粼粼的湖泊,似有着無數極地的浮冰碎在其中,折射出一片嶙峋的天光。
她踏着冰霜現身,黑發在身後狂亂地飛舞。
那片由水銀與貴金屬融成的法陣仍在散發着星星點點的熒光,甚至将周遭的冰雪都融化了些許,如同囚籠一樣,連接起無數道蒼白的鎖鍊。少女卻仍舊無知無覺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蛇一般陰冷的鎖鍊蜿蜒攀附上了她的身軀,将她死死地束縛在了原地。
她輕輕昂首,眸光空泛地望向天空。
“Ar——”
傑森驟然驚醒。他扶着額頭清醒了一會,看到窗外的天色剛剛泛白。
有的人早上的第一件事是洗漱,有的人早上第一件事是用餐,還有的人一睜開眼就要打開電腦工作,看了真讓人覺得可憐。但是傑森早上要面對的第一件事卻有些與衆不同。
——他得先看看他的神奇女孩又闖了什麼禍。
不要誤會,這裡的神奇女孩和少年泰坦沒有任何關系,隻是傑森慣用的外号罷了。他打着哈欠走出卧室,一眼便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客廳的電視打開着,正在播放今日的流行曲目。周身蒼白的少女正在用黃油熟練地煎着雞蛋與培根,随着音樂的節奏搖頭晃腦,俨然一副心情不錯的模樣。傑森走進衛生間,洗漱台邊不出意外地擺放着已經擠好牙膏的牙刷和盛有溫水的杯子。等到他整理好自己的時候,一份熱氣騰騰的早餐就已經端到了餐桌。
不對勁。
傑森皺起眉頭,在一片溫馨的氣息裡警惕起來。
正是因為一切都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
少女拉開椅子,招手示意他過來用餐,今天的餐後水果是切好的橙子。看到傑森嚴陣以待的目光,她歪了歪頭,發出了一點疑惑的聲音。
“Arr……?”
她無法正常說話,隻能發出詠唱一般的音節,傑森卻還是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心虛的味道。
他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給我個痛快,Berserker。”他放棄掙紮,露出一副事已至此先吃飯吧.jpg的無力的表情,“至少你沒有又把哪個地方炸了,對嗎?”
Berserker:“……”
按照以往的流程,Berserker現在就應該乖乖地帶他去指認犯罪現場——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哪個倒黴罪犯被擰過三圈的屍體,如果出了意外的話那麼他們就得再換一套安全屋了。
除此之外,他還必須盡快為Berserker造成的破壞收尾,任勞任怨的就像是遊戲裡負責幫主角洗地的可憐NPC。
但是Berserker今天卻出乎意料地對他的話生氣了。
她将切好的橙子“哐當”一聲放到傑森面前,随後轉過身去,用後腦勺對着傑森,周身寫滿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的孩子氣的倔強。
傑森:“?”
他感到困惑。
說實話,雖然他們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但是傑森依舊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不過他們的相遇究其根本也是一場意外就是了——省流地說大概可以算是一場美救英雄。
一切的開始是塔利亞安排的一場刺殺任務,對方是個膽小如鼠的家夥,隻會躲在地洞裡擺弄無人機。傑森蹲守了好幾天,最終決定用自己做誘餌把目标釣出來。